“当真?”
孙嬷嬷道:“千真万确,那稳婆很是精明,改了姓氏,拿银子改了三回户籍才落下脚。若不是钱虎子心细,还寻不着她的踪迹。”
盛露嫣往后靠了靠,靠在了绣着桃花的迎枕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憋在她胸中五年了。
在她三岁时,母亲便因病去世了,父亲又娶了当朝大学士的庶女柳氏。那时她年幼,虽不喜欢父亲又娶了旁人,但也没有多讨厌柳氏。柳氏一开始待她还算和善,可自从生了儿子,便一改之前的温柔和善,变得面目狰狞。父亲渐渐地也不像儿时那般疼爱她。在这个府中,她的日子越发难熬。
五年前,她无意间从柳氏身侧醉酒的老仆的口中发现了一些端倪,随后顺藤摸瓜得知了当年母亲去世的真相。
当年母亲虽然病了,但也并不会危及性命。母亲之所以会去世,与柳氏脱不了干系。柳氏并非是在母亲死后才跟父亲在一起的,他们二人早就暗通款曲。而她的继妹,也并非不足月,早在柳氏嫁进来之前,便已经有了身孕。
这几年,她一直在找证据。可惜,事情过去十多年,那些蛛丝马迹早已被人处理掉。她苦寻多年,终于快要找到人证了。
盛露嫣渐渐平复下来心情,道:“给钱虎子传信,找到那妇人后别轻举妄动,先稳住了那妇人,莫要打草惊蛇再被她跑了。”
“是,姑娘。”
孙嬷嬷弯腰捡起来掉落在地上的绣活,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盛露嫣却是无心再去绣花了。她侧头看向了窗边。窗户没关,时不时吹进来一丝风,夹杂着细雨,带着几分凉意。前几日盛开的桃花被风雨打落,落了一地。
风过留痕,雨过留迹,真相总有大白的那一日。
傍晚时分,雨停了。
盛露嫣收拾了一番,从盒子里挑了一条素色的帕子,朝着主院走去。
刚走到院门口,盛露嫣就听到里面传来了熟悉的骂声。
“那小子如今看着风光,说到底也不过是皇上养的一条狗罢了,还是一条野狗。若哪日皇上厌弃了他,那便是他的死期了。”
这个声音粗犷又中气十足的人便是她的父亲盛陵侯了。他们府上是武将出身,她父亲便也是一名武将。
接着一道女声传来出来:“可不是么,蚍蜉撼大树。”
“还是柔儿书读得多,用词文雅。可不就是蚍蜉撼大树么?他以为能凭自己的力撬动所有的世家?痴人说梦。他若哪日犯到了我的手里,看本侯捏不死他。”盛陵侯语气里充满了不屑。
盛露嫣一听便知他们二人在说谁了,无他,便是京城中最炙手可热的权臣,寻厉。世家之中想杀他之人不胜枚举,只可惜四年过去了世家的羽翼被折断了不少,却不见这位寻大人有丝毫损伤。
也不知,到最后鹿死谁手。
盛露嫣调整好表情,准备进去。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道让人厌恶的声音。
“好狗不挡道!”
盛露嫣回头,看向了身后之人。
盛晨曦,盛陵侯府二小姐,也是她的继妹。此刻她身着一袭桃粉色衣裙,下巴微抬,脸上端的是盛气凌人的气势,丝毫没把她放在眼里。
盛露嫣盯着盛晨曦看了须臾,拿起来手中的帕子轻轻抹了抹眼睛,两滴清泪从眼眶里滑落。
一旁的春桃立马会意,大声嚷道:“二姑娘,你怎么能骂我们姑娘呢!”
屋内的谈话声停了下来。
盛露嫣扯了扯春桃的袖子,轻声斥道:“春桃,你说什么呢,怎能对二妹妹无礼。二妹妹……二妹妹她,不过是与我开玩笑罢了,怎能当真。”
一边说,一边细声抽泣。
盛露嫣本就长得好看,哭起来更是楚楚动人,让人心生怜意。可惜面前的这个人视她为仇人,自是没有一丝恻隐之心。
“盛露嫣!你……你……”盛晨曦气得话说不成个,大声嚷道,“就你会装!”
“让她给老子滚进来!”屋内传来一声怒吼。这说的是谁,大家都明白。
盛露嫣脸上无悲无喜。她这个妹妹,总是不长记性。她本无意与她争执什么,无奈对方总是过来找茬。
盛晨曦却气得想动手了,可一想到父亲那张脸,又不敢了。只得瞪了盛露嫣一眼,憋着怒气进去了。
盛露嫣看着被盛晨曦晃动的门帘有些出神。
曾经她也如盛晨曦一般,活得肆意。可,在这个府中,柳氏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掉她,二妹妹处处都要把她比下去,弟弟又与她不是一母所出。至于父亲……有了继母,她便失去了。这些人才像是一家人,而她只是个外人。
在被撞得头破血流之后,她便渐渐收敛了性子。
盛露嫣换了条帕子,把眼泪擦干净,又把这一条帕子收好,跟在盛晨曦身后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