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格外的长。
白瑜只记得自己进屋时面颊红扑扑的,阿姨在一楼客厅里开着录音机听戏曲,咿咿呀呀地跟着唱,白瑜进来,也没往她这边看一眼,只叫她把门带好。
幸好阿姨认真听戏,没往她这看。
不然这满脸猴屁股的红,该如何解释。
白瑜回到屋里,往衣柜贴着的镜子前一站,镜子里的自己面若桃花,当真是好看。
难不成是母胎单身的缘故,被一个祸水级别的男人搂了腰,贴着脸说了几句话,温热气息在她耳边直扑,脑子就有点转不过来了。
只能说此男太险恶,头一回用那般轻柔的语调在她耳边呢喃,似一阵暖风拂过。
“你可以的,我相信你。”
相信她什么,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
沈时钧送完东西后,把车开到附近空旷无人的小路上,点根烟抽了许久,再驱车去往另一个地方。
刚进宾馆的大门,就见史蒂夫站在大厅里,同值班的服务员比手画脚地讲着什么。
史蒂夫一着急起来,中文就不那么溜了,服务员也是一头雾水,却又保持耐心,尽力地和他沟通。
沈时钧凑近了才听清,吹风机冒烟,用不了了该怎么办。
用不了就不用,还能怎么办。
沈时钧看着男人头顶几分稀稀疏疏的黄毛,没多少头发,擦几下就干了,非要穷讲究,用什么吹风机。
服务员说稍等,他去换个新的来,沈时钧说不必,明天再换,就把还在比手画脚的史蒂夫拽上了楼。
沈时钧熟门熟路,到房间就扔给男人一条毛巾,让他手动擦干,自己煮了杯咖啡,聊事情,先提神。
史蒂夫看男人只煮了一杯,又开始哇哇大叫。
沈时钧捧着白瓷杯,闲闲瞥了男人一眼:“闭嘴。”
史蒂夫对这位比他还白皮肤的黄种人颇为忌惮,还真就老老实实闭嘴,安静了。
不过,安静没多久,史蒂夫又献宝似的拿来一张图纸,打开来给沈时钧看,兴高采烈地讲述着他对超级商场的理念,和前期规划。
沈时钧仔细听着,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这完全是把西方的模式照搬过来,就这边的国情,和民众的购买力而言,未必吃得开。
沈时钧并未打断史蒂夫,在他说完以后,才发表自己的意见。
先从一楼的超市说起,货源全从国外进口,价格该如何定,这里人均工资多少,一个月够买几瓶可乐。
三两句就把史蒂夫问傻了眼,张着嘴,好半天才道:“总有人买得起,我们走高端路线。”
时不时从男人那里听到路线方针什么的,史蒂夫也是张口即来。
谁料沈时钧眉头拧得更深,一口否决:“先走中低端,把市场打出来了,再谈别的。”
沈时钧又指着图纸上的三楼某块:“在这开个专供高端客户的店也可以,但一楼开门迎客的,必须是大部分人群能够消费得起的产品。”
政策开放了,是机遇,也是挑战,出去的多,回来捞金的也不少,沈时钧要做的就是抢占先机,如何最快地迎合大众需求,将日益庞大的市场打开,并占有一席之地。
男人讲得头头是道,又规划得极为周详,史蒂夫听得热血沸腾,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还是你厉害,兄弟,以后都听你的。”
话落,史蒂夫又叫男人赶紧给他找个翻译,他要大干一场了。
沈时钧看史蒂夫一眼:“你不是有人选了?”
史蒂夫听后直叹气,摇头遗憾道:“那位美丽的东方女孩一直没找我,可能是不感兴趣吧。”
时间紧迫,不能因为一个久等不到的翻译,把大事耽搁了。
“要找个可靠稳妥的人选,先不急,有事你就来找我。”
沈时钧指着床上黑色砖头一样的手提电话,现在有这玩意,也方便。
史蒂夫也是才拿到手,对这种港粤地区俗称大哥大的电话还不是很顺手,沈时钧一提,他才狂拍脑门,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个玩意。
不过,史蒂夫还有问题:“我打给你,你不接怎么办?”
他可没忘记,之前约这位朋友五次,有三次爽约,碰面的那两次,有一次还中途放他鸽子。
沈时钧回得也是格外简洁:“那就再打。”
之后,沈时钧和衣躺下,勉强凑合一晚再走。
史蒂夫瞧着自己的床被霸占,除了干瞪眼,也没辙。
这位东方好友的狠劲,他是见识过的,瞧着斯斯文文的样子,实则心思深得很。
尽管不待见沈时钧其人,但也得益于他的雪中送炭,白瑜晚上终于能睡个好觉,不必战战兢兢地怕漏了。
不然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洗个床单都不知道往哪里晒。
一早,就有林导的助理赵姐来敲门,同时她也负责这部剧的服装道具设计,之前第一眼见到白瑜,赵姐就觉得这姑娘很适合古装扮相,还以为她也是来试镜培训的,结果一问,居然不是,不免感到可惜。
斯琴走前有托他们关照这个年轻面嫩的姑娘,赵姐又是热心肠,下楼吃早饭,还不忘给白瑜带一份。
“包子,煎饼都有,阿姨做的粥也不错,配着咸菜吃最好。”
白瑜在沈家吃得算是好的,基本上沈家人吃什么,她都能吃到,赵姐稀罕的大肉包,白瑜最近吃腻了,只拿了煎饼,把包子又放回搪瓷盘里还给赵姐。
“我最近减肥,吃不了这多,姐你自己留着。”
减肥在这个年代还是个新奇的概念,毕竟,大多数人还未吃饱肚子,路上就没几个胖的,不像几十年后的人营养过剩,到医院一检查,遍地三高,不减不行。
赵姐混演艺圈,听得多,这个圈里的人比别的行业更注重外形,听到白瑜这话,也没觉得多怪,爽朗地笑了下,说她不怕胖,多吃点,有力气干活。
说的,也是大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