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病情愈加严重。王嘉福和王嘉玲悉心照顾着母亲,他们此刻都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王嘉玲经常哭,每天红着眼圈。王嘉福只能劝慰妹妹。
王嘉福虽然脸上没有泪,但内心的苦让他几近崩溃。好在这段时间周贵奎副厂长、韩桐峰主任、刘金东师傅,一些亲戚,还有曲二埋汰他们三个经常来,家里每天不断人,卫生所所长岳府泽也常过来为母亲的病情把脉,并安排卫生所的大夫,每天每隔6小时为母亲黄爱芬打一次杜//冷//丁。
王嘉福和王嘉玲陪伴在母亲的病榻前,为其端水、喂饭。病痛发作时,黄爱芬痛苦地说:“嘉福,嘉玲,你们姊妹俩放妈妈走吧,妈太疼了,这罪不是人遭的!”
母亲似乎这时她真正认识到了自己44年的生命已如一棵老树,皮已失去弹性与活力,树上少得可怜的叶子无情地一片片掉落……到此时,病魔已经将黄爱芬的身体折磨得只剩下皮肤与骨骼了,肌肉和脂肪都已耗尽,身体各部关节突出。
黄爱芬常常在昏睡中,醒来就与孩子们讲过去的事情,督促他们将来不要这样,不要那样;要怎样,要那样。
那天,母亲的精神状况较好,她以为自己又有了新的生命转机,甚至抱怨:“嘉福,怎么不早一点给妈妈打这种针呢,我怎么觉得打这种针见好了呢。看来我不会死了!”
听着妈妈的话,姊妹俩的心里一阵痉挛,一阵疼痛。其实大夫根本没有给母亲换药,母亲还不知道自己得的是什么病,她不知道病魔在渐渐侵蚀身体,她已不可能再站立起来,面对她的只能是死亡。可是,王嘉福该怎样应对母亲的质问呢?
两天后,母亲小便失//禁了。每次尿床后,黄爱芬的脸上总有一丝愧意,像孩子早起时望着尿湿了的被褥,面对父母时的那种腼腆而愧疚的表情。她说:“都这样了,还活着干什么?”
王嘉玲笑着说:“妈,我们姊妹小的时候谁不尿床呀,你给我们换洗了多少次尿布呢,我们在回报你呐!”妈妈笑了,那种笑里透露着欣慰与幸福。
王嘉福顺势说:“下辈子我们还做你的儿女,让妈妈给洗尿布,然后你老了的时候,我再给你洗尿布!”
“如果你不嫌弃,妈妈还好要你当儿子,要嘉玲做女儿!”黄爱芬说着,手臂要抬起来搂抱儿女,但又抬不起来。
王嘉福弓下身,让妈妈用干枯的手臂将他搂进怀里。
王嘉玲也把身子递到另一侧,让母亲一手搂一个。
“嘉福,你将来一定要照顾好妹妹嘉玲,你们俩要团结,你大,妹妹任性你要让着她,她是女孩,需要哥哥的爱护和体贴。”黄爱芬说:“以后呀,妈就没法儿陪你们啦,一切都要靠你们自己啦!”
王嘉福深深地点着头,告诉母亲:“妈,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妹妹。我答应你,我会全力照顾好嘉玲的,团结、和气,相互鼓励地走下去!”
黄嘉玲在一旁不住地抹着眼泪:“妈,我也没那么矫情,我现在都长大了,我以后一定要关心我哥才对,我们互相关照,你放心吧。”
“嗯,那就好。”黄爱芬道。
“妈,我得告诉你实情。”王嘉福感到是时候该告诉妈妈她生的是什么病了,让妈妈晓得不是儿女不孝,而是实在无能为力。“妈,你得的是肝癌,我们之前告诉你肝硬化,怕你有心理负担。”
“傻孩子,妈妈早就知道了,从你们姊妹俩的表情上,妈妈早就知道自己得的什么病了。”黄爱芬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