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没有不透风的墙。
也就死人的嘴尚且算严。
和张嬷嬷一起没了的侍女,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就这样一个无名小卒,却要了她的性命。
她自幼怕疼,猫儿肉似的,轻轻碰一下都能疼得炸起来。
现在摸一摸腹部,似乎都觉得隐隐作痛。
不过她从没有怨恨过这个侍女,因为无论李瓒算计她成功与否,张嬷嬷和这个侍女都活不了。
所以重生回到事发前一日,她根本就没想过找张嬷嬷二人报仇。
听到刘成禀告张嬷嬷二人没了,也算是意料之中了。
刘乐阳只是觉得有些烦,对李瓒的厌恶又增加了一分,自己行见不得人的事就成了,非要把她给扯了进去。
她年轻貌美又富贵,生生一朵人间富贵花,当是向阳而生,如何能让阴霾给遮了?
也就这一下子,刘乐阳对探究前世的事便意兴阑珊了。
张嬷嬷二人死了,已经死无对证了。
知道前世狗男人是谁的几个人,以她的能力也撬不开嘴。
且让前世的狗男人先自在去,她当前首要让李瓒不好过,等李瓒不好了,和李瓒这等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合谋,下场也好不到哪去。
刘乐阳当下就做了决断,一切到此为止,心底的某个角落也随之不自觉地大松了一口气——她这朵迎着太阳而生的人间富贵花,到底没有被侵染。
有道是,一个人的名字,往往饱含了耶娘的寄予。
彼时她耶娘感情还不错,对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即使是一个小女婴,也有着热忱的寄予。
她的耶娘,希望她:向阳而生,喜乐一生。
所以,她叫刘乐阳。
她如名字期许般长成佳色女郎,如果被一个莽夫或三十好几的老男人毁了第一次,实在是她太阳般一生的大污点!
从刘成所探得的信息看,前世的狗男人应该是在中年文士和年轻小郎君中的一位。
她模糊的羞耻意识中,前世的狗男人虽然趁人之危,但不得不承认其体格高大,且强健有力,绝非是一个年纪大到能当她父亲的中年人,更不可能是一个弱质的文人。
那么就只可能是年轻的小郎君了。
而刘成能这样形容,这个年轻小子应当是相貌还不错。
如此,除了当是被狗咬了一口,还能当自己是在长安的平康坊召了一个小郎取乐。
是以,一切到此为止好了,没有任何必要再深究了。
遂待刘成询问可要让他留在洛阳继续打探,刘乐阳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只是一想自家老而成精的前任宰相相公,委实有点虚火,她阿翁可是凭一点蛛丝马迹都能探明真相的,刘乐阳忙又对刘成一阵千叮万嘱,此事万万不可透漏一点风声给刘公。
在刘成一再拍胸脯保证,只差指天发誓了,刘乐阳才放心。
解决了埋在心底隐晦的刺,刘乐阳心情大好。
如果今早是在晨练中戒骄戒躁恢复了平和心气,那么此刻整个人就是眉梢眼角都飞扬起来了,真正地将在李瓒庄园的这段晦暗切割掉了。
甚至还有心情欣赏男色了。
刘乐阳可没忘记今日是生母小甄氏的忌日,便是小甄氏已走了八年,再伤心的人也被经年时间磨平了伤痛,可这个天下讲究孝大过天,就是装也要装难过。
刘乐阳低头捋了捋臂间挽着白色软纱的帔子,顺势压了压脸上的轻快,这才一左一右带了阿秋、阿冬二人回了驿站。
穿过大堂就是后院,然后就见夏云川手中一柄细长剑,在夕阳斜影中,兀自舞剑。
长安的贵介公子,乃至在京的文武百官,要在社交宴会上稍微出众一点,有两项技艺必不可少。
其一,一手脍刀法。
其二,宴之兴哉,起身而舞。
若前者一手脍刀法,只是时人喜时鱼脍所至,后者可是一礼法——
乃“蹈舞”礼。
此礼非本朝兴起,早在《周礼》和《礼记》中就有所记载,不过使用的很少,一般是外夷中使用。
本朝李氏皇族先祖相传有胡族血统,此一直为人诟病,而胡人素来擅长歌舞,长安的酒肆里没一个跳舞的胡姬,简直经营不走。
也不知李氏先皇帝出于何种原因,索性直接将“蹈舞”礼纳入律法,即官员拜见皇帝时需要先跳舞,当然不是一般的常朝,也只有重要的大朝会才能见到。
比如封疆大吏,就如夏云川这等节度使进京述职,少不得来一段。
可惜朝廷势微,再也不复曾经万国来朝的辉煌。
反正在刘乐阳十六年生命里,还没见过有大州的节度使进京述职,夏云川还算是头一个,而且还是各藩镇中实力最强的河朔三镇的节度使。
不过贵公子舞蹈,她还是见过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