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有了第一次的成功,往后的路子摔得再惨,戚常念都再没有失去希望崩溃过。
她本就不是会向生活轻易妥协的人,如今也算是在悲痛之中开出了花。
她这般练着,手腕渐渐有了些力气,不说能拈弓射箭,但好歹能自己抬手拿个杯子或是吃饭什么的,再不需要别人来喂了。
腿也勉强能站立一些,只是时间并不长久。
纪昀深但凡有时间都会来帮着她,扶着她走一走。戚常念很难摸得清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便索性不再去想这些,只一心扑在自己的复健之路上。
她一心练习走路,练习手腕用力,都顾不得时间的流逝,等到春暖花开之时,才恍然惊起,原来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春草见她看着外面的世界发呆,便道:“奴婢带您出去走走吧。”
戚常念看了她一眼,垂眸,淡淡道:“你提前问过明珠吗?”
春草僵硬一瞬,“娘娘,奴婢……”
她想开口解释却又无法解释,嗫嚅半晌也无法组织出一句完整的话。
戚常念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茶汤,然后道:“无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道理我比你懂。”
闻言,春草鼻尖一酸,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皇后娘娘。他们分明都知道如今彼此的处境与过往都是天差地别。这承乾殿除去眼前站着的这些婢女奴才,还多的是暗中盯守的死士,那些人都直接由明珠掌控。
戚常念捏着茶杯,沉思良久,最后只是看着门口静静道:“囚徒不论身在何处都是牢笼,出与不出又有什么意义呢。”
若出,必将获取自由才是。
晚间,纪昀深批改完奏折之后回来,戚常念已经睡下了。
他让人不要打搅,自己轻手轻脚地进了内殿,然后便看见了床榻上鼓起来的小包,她蜷缩在里面,就像是海螺一样,将自己紧紧包裹。
纪昀深缓缓坐在床边,眸色深深地看着她。烛光下,她纤细的羽睫在下眼睑处形成一道阴影,衬托得这个人更是柔弱可欺。听明珠说她今日情绪不高,许是想出门了,可她没去。
他伸出手细细地描摹着她的五官,她算不上是顶好看的那种皮相,可是架不住骨相英气,尤其是一双眼睛,黑眸澄澈,像是会发光,往往看着人的时候里面都带了三分傲气,那份傲气不是来自她的家世而是她自身的底气,她历经的世事给她增添了无数神秘的色彩。
“念念。”
他呢喃了一声。
戚常念睡得有些浅,听见声音呼吸微重了一分,然后便缓缓睁开了眼,抓住了那只放在自己鼻尖上的手,声音带着三分睡意的喑哑,道:“你回来了。”
“嗯。”纪昀深听见这句话,心底的欢喜上了几分,好像真的回到了从前,“今日天气不错,你没出门走走?”
两个人闲话家常,犹如普通夫妻。
戚常念微微一笑,体贴道:“我这般身份,就不出去了。”
谁也不为难谁,都互相体谅着。
纪昀深知晓外面的风言风语伤人,便竭尽全力将所有的消息都封锁,戚常念深知自己的身份难堪,便不去给纪昀深添麻烦。
可她越是这般谦卑讨好,小心谨慎,纪昀深便越是难过。她从前不会思量这么多的,更不可能因为这些东西而委屈自己,也不需要这般委屈自己,说到底她还是为了自己,即便是如今,她也一直是将他放在心上的。
纪昀深握着她的手,黑眸深深地望着她,感受到了她平静的面容下隐藏的委屈和识大体,他把人抱在自己怀里,道:
“念念,你是朕的皇后,从前是,现在是,往后也会是。所以无需这般委屈自己,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出去,不必担忧其他。我将他们留在你身边,只是想保护你,并非为了禁锢你,若你不愿,便让她们留下好了。”
戚常念静静地听他说着,等他说完,然后缓缓将手臂环住他的腰,低道:“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怎么会,你我是夫妻。”纪昀深把人从怀中拉出来,见她低着头,一抹便感觉到了她的泪水,她现在比从前多愁善感了很多,心疼道。
他耐心地帮她擦干净眼泪,然后看着她的手,笑道:“我的念念,好生厉害,已经可以站起来了。假以时日,定可以回复如初,到时候我带你骑马去吧。”
她骑马时是最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也是他记忆里面容最鲜活的模样。
戚常念望着他,眉眼含笑,点了点头,然后又摇头,“杜太医说我以后无法再做那些事儿了。我走不远了。”
纪昀深沉默一瞬,这是他所期望的,从前的戚常念他留不住,生怕一撒手她就跑了,可如今看着因此而自卑的戚常念,他又觉得有一瞬间的后悔,他抱了抱她,哑道:“没关系,往后我带着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