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大汉帝国东北的最边缘。一片漆黑黑的土地,铺满了绿油油的田。风吹过,任谁闻到了,都是温饱的味道。
典农中郎将峻达弯腰,摘下一颗大白菜。有了这么多自动种植机的帮助,再加自动恒温室,和这里天然的肥土相配合,丰收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峻达很高兴,等孟德下次到来,也就是丰收节的那天,指定比去年更热闹。
“峻达!峻达!”他似乎听到有人在呼唤他,但这没理由。方圆万里的田垄中,飞来飞去,在浇水的,在撒药的,在收成的,全都是悬浮球。会说话的人,应该只有峻达一个而已。到底是谁在叫他?
峻达四处张望,还没等他找到声音的来源,一个信使悬浮球飘到面前,在空中投放映像。
“峻达,我来看你种的菜来了,马就到!顺便啊,我还给你带了好东西来!你等等,悬浮包厢马就到了!”
画面里,孟德先生坐在名贵的包厢里,手中正拿着一个很漂亮的黑色盒子。盒子印着漂亮的烫金花纹,看起来很像一个饭盒。在还没有到丰收季节的今天,孟德就这么着急地赶来,肯定是酒店部或者餐饮部那边的大厨研发出什么特别好吃的新菜式,所以特地跑过来确保来年的食材供应了。
峻达满怀信心,眼下这片绿油油的田,一眼两眼三四眼都望不尽。在看不见的田的另一边尽头,还有一个一样大的农庄,养满了牲畜,它们吃着从田地里收成的庄稼,长得肥肥胖胖。而往南走,就是辽阔的大海,鱼排、蚝排像海的农田,从沿岸一直延伸到远方。只要等这些食物都收成了,别说供应我们大汉全国下所有子民,即便是远销到冬莹、露西亚甚至是萝码都绰绰有余。不管孟德想要什么食材,他都能满足。
悬浮包厢很快就到了,门打开的时候,孟德先生笑着走下来。悬浮包厢过来的路,他一定已经看见了这片广袤的田地,所以才会这么开心。
“峻达,整得不错嘛,辛苦你了!”
“哪里,现在种田不辛苦的,全都是智能机器的功劳。我只要把数据设置好,它们就会把所有是事情都做好!我在这里,像度假一样快活呢。”
“好,那就好。”
“首脑,按照今年这样的密度去种植,都能收成那么多,我这几天算过了,如果来年再种密一点,收成再翻一倍也是可能的。”
“好。”
“如果养殖场那边,再引进些萝码猪、匈奴羊之类长肉快的品种,我想三年之后,我们大汉的粮食价格,可以降低一半。到时候,每个老百姓不止能吃饱,还能大鱼大肉。”
“好。”
“首脑,难道你有什么不满意吗?”
孟德虽然连连称好,但他脸的笑容很明显是僵住的。峻达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做得不好,赶紧把监测球召唤过来,不停地拨弄,但看了一圈,不管是田地、农场还是渔场,都没有任何问题。
“峻达,你今年做得很好。我现在有一个新想法,跟你分享一下。咱明年,不种那么多了,不养那么多了!”
“啊?”峻达对突如其来的新安排显然有点不知所措。
“不种那么多了!但不代表我们要偷懒。我要你种好一点,养好一点,峻达啊。”孟德深叹一口气,好像自己是峻达的人生导师一般,语气深长地继续说教。
“你看啊,我们大汉的饮食文化,理应是博大精深的。但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全世界的其他人,都不怎么接受我们大汉的美食呢?”
“这个……嗯……”峻达只是个农夫,不是厨子,这种问题他当然答不来。
“宣传,包装。我们只知道让老百姓吃饱是不够的的,要多学一学别人。你把菜少种一些,不要撒药,用机器去捉虫。”
“这样产量肯定会变低很多的啊。”峻达摇摇头,他已经有一种不安的预感,这片炙热的黑土地,来年可能会显得相当寂寥。
“产量低我们就少卖点,卖贵点,这样可能赚得更多。”孟德完全不以为然,继续着他的人生指导。“还有猪牛羊也是,鱼虾蟹也是,不要圈养,都搞放养。不要喂它们吃那么多长肉的东西,让它们满山跑,自己找吃的,野生有活力的,才好吃!”
“我也知道集中圈养的牲畜口感肯定没有野生的那么好,可是只有这样,产量才会高的啊。我们大汉千千万万的子民,现在想要的应该还是让所有人都吃一般的猪肉,而不是只让一部分人吃好的野猪肉吧?”
“他们会有猪肉的,峻达,你过来。”
孟德神秘兮兮地把手里的黑色食盒凑近过来。从刚刚开始,峻达一直在意这个盒子。孟德一下来就要求以后只能培育高端食材,里面装的,难道是什么宫廷御菜?峻达很紧张,现在终于可以知道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菜式。
盒子打开之后,峻达竟变得更紧张了。饭盒里面装的,是一团透明的凝胶。
“有了这样东西之后,不管是谁,都可以随时随地,轻轻松松地吃肉,鱼,虾,菜,想吃什么都可以!”
峻达狐疑地抓起那团凝胶,对孟德的话一点儿也不相信,但也一点儿不敢质疑。
“你不信?尝一口试试。”
峻达看着孟德,他点点头,示意峻达不要怀疑。那团凝胶捏在手,凉凉的,很有弹性,在手指缝之间溜出去了一点,又舍不得真正地离开,挂成一串串的鼻涕,随风飘荡。峻达小心翼翼地捧起来,准备把这团胶塞进嘴里。
“不用那么多不用那么多!”孟德见状,连忙阻止。“一小口就够了,不然,要撑死你!”
听孟德这么说,峻达更加疑惑了。这团胶也就巴掌宽,包子大,牛高马大的男子汉,就算再吃两个,又哪里会撑呢?但峻达当然不会质疑孟德的教诲,掐断了一小节指缝下漏出的鼻涕,放进嘴里。
只在一瞬间,本来只有一小节尾指那么长的凝胶,在峻达的嘴里渐渐变大。峻达惊讶得瞪大双眼,孟德在一旁急忙地喊。
“吞下去,快吞下去!”
峻达不敢怠慢,赶紧将凝胶吞进肚子。那团冰凉凉的东西顺着喉咙,进入胃部,有着很明显的感觉。惊魂未定的峻达摸摸自己的肚皮,发现它正像被充气的气球一样,蹭蹭地在胀大,不一会儿,峻达感觉自己饱得一滴水都喝不下。
“怎么样,不敢相信这么一小块东西,竟然能填饱肚子吧?”孟德得意洋洋,刚刚看着那么好的庄稼,他都没笑。而现在,他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
“还有更神奇的呢,你现在想一下,自己想吃东西。”
峻达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虽然已经很饱了,但只要是孟德的嘱咐,他一定会去做。只是脑子里稍微想一想吃东西的念头,胃里就有一股反酸。那股酸顺着食道,从下而,强行从咽喉挤进了峻达的嘴巴里。又是一团凉凉的胶,出现在峻达的嘴里。
“只要想一想,它就可以自动被吐出来,重新在你嘴巴里嚼吧嚼吧,再重新吞进肚子。”孟德把凝胶从峻达的手里抢了过来,捏在手,揉啊,搓啊,然后有撕下来一小团。那被撕出来的一小团,在另一只手又被捏扁在两只手指之间。等孟德重新松开两只手指的时候,凝胶从中间膨胀起来,又变成一团和原来一模一样大的另一块新凝胶。
“你小时候,在私塾里,学过细胞的‘有丝分裂’吧!”集团首脑孟德充当起私塾先生,给峻达讲起课来。“科发部的家伙们可牛了,他们找到了控制有丝分裂的基因序列,然后进行改写。这样子,这团东西就可以随时随地,随着我们想要那样地不断分裂,扩大,撑饱我们的肚子。”
凝胶还在峻达的嘴里,被嚼吧嚼吧,然而这种东西给人的口感实在太差,像吃鼻涕一样,谁会愿意只为了填饱肚子就吃这种东西呢?他把凝胶吞进肚子,避免恶心的感觉持续的存在于口腔里。
“但是首脑,这实在是太难吃了。”
“我知道,所以我们还准备了这个饭盒!”孟德把饭盒递到峻达的面前,亲自抓起他的手指,像羊苑里那些工人一样,抹着饭盒的边缘转了一圈。
“你最喜欢吃什么?”
“我?我什么都爱吃,只要是我亲自种出来的,养出来的粮食,我都爱吃……”
“那你就想满满一桌子用你的食材做出来的豪华大餐吧!”
峻达依旧乖乖地按照孟达的指令去想了,须臾之间,胃里的凝胶又反刍到嘴里。这一回,峻达再嚼动凝胶的时候,就和刚刚完全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