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川县城,虽然叫城,却只能是个土石墙围起的空地,没有义宁坊大,连常驻的户数都不过数十。
这还不算惨,真正惨的是,米川县这样的下县,人口还没有过万!
一个县衙要正常运转,六曹、三班衙役、弓马手,怎么也得百来号人,米川县这区区人口,抽得出那么多壮丁吗?
柴令武不由想起一个蜀川电影,《抓壮丁》。
征集民夫修城,其他的不用管,至少饱饭你得管啊!
即便罗大宣筹集到了足够的粮食,可要让粗粝的荞麦变成荞麦饭,对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柴令武来说,依旧是个不小的难题。
县城草创,一切从简,连罗大宣都跟着劳役一起啃麦饭,柴令武就是想开小灶也没那条件啊!
没奈何,粗粝得喇嗓子的荞麦饭、咸中带苦的腌菜,噎得柴令武不住地灌水。
罗大宣在一旁幸灾乐祸地大笑。
“郎君,要不别吃这些了。”阿融心疼地叫嚷。
这称呼是柴令武刻意要求改过来的,柴令武不想留下仗势欺人的印象。
柴令武摇头,依旧强行咽了下去。
这个时候搞特殊化,会与米川县百姓产生隔阂,无形中把自己隔绝出来了。
至于说晚上偷偷吃一点肉脯,那没问题,在子民面前,演都得演完。
艰难地咽完一碗荞麦饭,放下碗让阿融收拾残局,柴令武隐约感觉,周转的百姓看向自己的目光多了一丝亲切。
米川县适合放牧,有不多的土地能种植荞麦,人员太过分散。
柴令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召集齐五十名弓马手,同时还兼任三班衙役、六曹吏员、临时守城人。
区区五十人,撒在这屁大的县城里,居然还不够用,真是奇怪了。
操练弓马手的事,柴令武这号半吊子是不行的,伍参、陆肆放开手脚,每天把这些生瓜蛋子操练得叫苦不迭,连杂胡兵阿诺瓦塞都学会每天用怪味唐话骂街、叫苦了。
叫苦归叫苦,可一想到以后自己全家可以住进这坚固的城里,不用再受吐谷浑积石军的掠夺,弓马手们还是咬牙坚持下去了。
仅仅靠着米川县的弓马手是不够的,好在河州折冲府调了一个营过来常驻。
边境的折冲府,已经隐约脱离府兵“战时为兵、平时为民”的范畴,号称府兵,实际是职业的边军。
这一营由校尉鲁一帆节制,却也只能勉强驻守米川县罢了。
县城之外,真的无能为力。
大唐的军马数量不少,但摊进人数众多的军队里,比例真的不高。
三成的骑兵,已经是很难得的比例了。
“县尉,吐谷浑积石军百骑又来尕愣口掳掠了!”
阿诺瓦塞操着怪味口音向柴令武禀报,牙关咬得咯咯响。
阿诺瓦塞家来自尕愣口,不用说,被掳掠的牲口里,也有他家的一份。
“召集人马!弓马手,出击!”
柴令武脸都绿了。
耶耶在这里当县尉,吐谷浑人不给面子?
鲁一帆把着双臂:“我这一营,只是负责防守米川县城,出城攻击力有不逮。”
柴令武点头:“把米川县城守好,就已经解我后顾之忧了。”
罗大宣匆匆赶来,看了柴令武一阵,嘴里吐出两个字:“小心。”
这样的上官,让人做事不束缚,柴令武真心觉得舒服。
五十名弓马手在竹哨声中聚集,兵甲俱已到位。
除了几具柴令武带来的两当甲,其余人都是皮甲,牛皮硝制的。
长枪的数量也不足,缺的都是削木为枪。
倒是弓箭、刀绰绰有余,即便是牧民家也需要有这些武器防备豺狼虎豹。
“尕愣口正遭遇掳掠,作为米川县有弓马手,我们有义务保米川县平安。现在,传我号令,弓马手准备好武器,带着马匹,一刻钟后随我杀敌!”
柴令武这一刻威风凛凛,让米川县百姓的心都热乎起来。
少府愿意为米川县拼命,还要亲自带兵出城,这消息,多振奋人心啊!
没人知道,柴令武被阿融扶着坐下,脸上却是汗珠滚滚。
说大话是很爽快,可一想到要面对前所未有的厮杀,柴令武还是很虚。
这也是人之常情,不是每个人都能从容面对厮杀的。
但是,身为米川县的县尉,柴令武就是死也只能死在冲锋的路上,脚再软也得挺住了。
“郎君,要不,让伍参、陆肆代你出征得了。”
阿融很怕柴令武有个好歹。
柴刀吐出一节草梗:“那样的话,郎君在人前,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人这一生呐,有些事你总得面对。”
柴令武捶了捶腿,咬牙道:“无论如何,不能坠了阿耶阿娘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