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中,金龙样式的香炉中飘烟袅袅。
汝阳是被宫人一路拖着过来的,她身份尊贵本该不能受到这样的对待,但是双脚软烂如泥,好几个人搀着都走不动路,陛下又不许拿撵抬着,抄起胳膊一架硬生生把人挪到这儿来。
心腹都不在身边,太监遭受折磨的哀嚎声和还在耳边盘旋,一闭上眼又浮现起那满地的鲜血,渗透在地砖里顺着叶脉染上颜色。牙齿磕在嘴唇上,口腔里弥漫的是铁锈味道,她刚想说些什么:“皇兄……”
又是一道寒气传来:“跪下!”
汝阳这次可是傻了眼。跪天地跪父母跪天子这都是天经地义,可现下那装成女官的贱婢正与祁琰并肩而站,她怎能曲下高贵的膝盖?贱命一条连她的半根毫毛都比不上,她怎么能跪她?她凭什么要跪?
她可是先帝的血脉,是公主!更是宣武帝亲封独立建府的长公主殿下!这世间就没有再比她尊贵的女子了。眼前这贱婢来历不明对她还如此无礼,要她下跪底下头颅,何其可笑?!
她不动,好像是身份给带来了底气,前一秒看向祁琰还是低眉顺眼,下一刻转向姜妤的时候目光却是夹了火焰一般。贱人就是矫情!这贱婢,告状都告到天子跟前了。
头顶响起一声轻嗤,祁琰如玉般修长的指尖为姜妤抚平翘在额前的碎发,转身又看向窗子,他意有所指,这回倒是平淡如水:“前些日子邻国倒是进贡了些食人鱼,鱼苗都撒在池子里了,只是据说那鱼长有一嘴獠牙,倒是与虎狼一样是喜好吃肉的。”
“如今已是深秋,鱼食本就难寻,不如皇妹下去帮帮它们?想来临过冬前饱餐一顿定是极好的。又或者……给些甜头由着它们疯抢,汝阳细皮嫩肉的,是断胳膊好呢,还是锯大腿?”
他的双目骤然一深,嘴角冷漠的抿着。是啊,他本就是不算什么好人,皇室都被他赶尽杀绝,如今又在逼迫这唯一的妹妹。
祁琰这次看向姜妤的的神色倒是多了几分坦然,是好是坏,人心中自然有一根准绳。他是渴望姜妤的感情,但更不想欺骗和隐瞒,他就是这般模样,这才是真正的他,外界所传的暴君祁琰。
“皇兄!”汝阳的手贴在耳朵上频频后退,不能再听了,不!她脸色大变,这人向来是说一不二,连这话都说出口了……窗外鱼塘边的太监手里都是正捧着一块带血筋的生肉,扔进池子里连水花都不曾激起,那乌泱乌泱围上来的一大片……是了!他说的话都是真的!
果然,继后说的话都是真的!他就是个不折不扣手段卑鄙之人,他眼里没有他们只有自己,父皇死不瞑目,皇兄们也惨遭报复,后宫的嫔妃更是没有落得好下场。这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脚后跟咚的一声闷响撞了柱子,祁琰是刀俎,她为鱼肉,还能如何?一口牙都要被咬碎了,不情不愿膝盖着了地。
昔日风光无比的长公主殿下,像是丧家之犬一般伏在了地上。
祁琰懒得再与她废话,黑靴停在汝阳面前,迫使她抬头,两个字轻飘而出:“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