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惊呼,那魏仰泰更是从座位上蹿起来,拱手行礼道:“此等荒唐之事,何必上使亲临……”
那问话之人对魏仰泰一摆手,盯着王钺又问道:“你有何证据?”
王钺丝毫不乱,他如今习惯分心多用,是以早已发现,在众人围观苍蝇之时,楼上的几位“上使”便悄无声息地站到了人群外围。
三人之中除先前与魏仰泰对话的青衣女子外,另有一男一女。
男子约三十多岁的年纪,相貌普通,身穿黑色劲装,腰间悬着八个囊袋,不知其中放了些什么。
女子看上去只比王钺大不了几岁,不知为何作男子打扮,背后附有两柄长剑。
她身高六尺有余,换做前世也有一米六五之上,身形修长,浓黑的头发以一根黑铁簪束于脑后,面如凝脂,纤尘不染,竟是半点也看不出长途跋涉的仆仆风尘,身上则穿着苍色道袍,上绘暗金玄纹,虽然衣饰简单,却自然显露出尘之气。
刚才问话之人便是这女扮男装的女子,王钺见三人中隐隐以她为首,那黑衣男子气势沉稳,好像对这事不甚在意,但两名女子观看时神色灵动,似是有不小兴趣。
而这一点,也是王钺敢于站出来替张家父女出头的原因之一。
王钺见事有可为,便向前一步走到桌边,拱手对男装女子与魏仰泰说道:“仙师、知县大人,草民冒犯了。”随后从桌上筷筒中拿出一双筷子,随手向菜盆中一探一夹,便将其中漂浮的一只苍蝇夹在筷尖。
“诸位请看,”说话间,王钺将夹着苍蝇的筷子向周围展示了一圈,唬地围观众人纷纷后退,只有那男装女子不为所动,“诸位看这苍蝇的翅膀,可有什么异处?”
上使中那位青衣女子刚才对魏仰泰不假颜色,此刻却主动回道:“就是普通苍蝇,哪里有什么异处!”
“那便是了。”王钺见有人捧场,用手一指丛贵,朗声道:“虽然这丛贵满嘴谎话,但有一事却说的不假,那就是我与这张家父女确实相识。”
王钺说完故意停了一停,不管周围人群议论纷纷,用左手指向那盆毛血旺,继续道:“草民不才,这道‘毛血旺’便是草民所创,也是草民教给张氏父女的。若是不信……”
王钺环视众人,“本县可另有酒店饭庄烹制此菜?”
魏仰泰见上使对此事似乎颇有兴致,便凑趣道:“记得了!本官记得了,前些时日县内是盛行一股风潮,便是这所谓‘毛血旺’,拙荆曾向本官抱怨,此菜家中厨子仿制不得,只有这张家酒楼才最正宗。可这又与此案何干呐?”
“回大人,此案的关窍便在这‘毛血旺’的烹制之法中,”王钺说话留了个扣子,“天幸这歹人不知此菜奥妙,才漏出这个破绽。”
王钺看向张广成,此时张广成浑身筛糠,还没缓过劲儿来,倒是身后的张芸儿不再哭了,瞪着一双小鹿般乌黑溜圆的眼睛盯着王钺……和他筷子上的苍蝇,脑袋上似乎挂满了问号。
见张芸儿不甚害怕,王钺道:“张芸儿,你来向仙师和知县大人讲一讲这‘毛血旺’的烹制之法,只须讲其中的关键步骤。”
张芸儿咽了一口口水,还是有些胆怯,但涉及这烹饪之事,她眼中却露出精光,快声道:“王大哥教我们的这道‘毛血旺’,烹饪之法甚是新奇。
这菜取鳝鱼、鸭血、猪下水为主料,配以豆芽、青菜烹制。
第一步需将配菜炒制成熟,盛出铺至菜盆底部,然后分别将主料焯水去腥;第二步以荤油将葱、姜、蒜、豆酱及辛辣调料炒至焦香,再添水下主料煮熟……”
在场诸人大部分是酒楼的老主顾,见此刻张芸儿将招牌菜的做法和盘托出,也都伸长了脖子仔细听着。
张芸儿越说越兴奋,笑道:“关键在这最后一步,真不知王大哥是怎么想出来的。待将主料配料都盛至菜盆中,撒上葱花、芝麻、辣椒面后,需将两勺油烧至七八分热,再分三下泼洒在这菜盆之中,此菜方成!”
“原来如此!”
一位旁观的老饕恍然大悟,“原来这‘毛血旺’之中的葱香、醇香、辣香皆源自这最后一泼油,真是妙哉,妙哉!”
王钺见气氛到位,忙接到:“没错,恰是这最后一泼,诸位可细想想,若这苍蝇原本就在这菜中,被这滚油一泼,其翅膀即便不被化去,恐怕也会变得焦黄蜷缩,怎么会毫无异样!”
那男装女子与青衣女子听完王钺所言,皆颔首称是。
魏仰泰见上使此等姿态,刚想发作呵斥丛贵,却没想那丛贵自己先高声叫起了冤来:“大人,小人冤枉啊!这小儿简直强词夺理!就算这菜最后要用热油泼上一泼,但假使这些苍蝇被深埋在配菜之中,却也不会被热油所淋啊大人!”
“这……”魏仰泰本来以为事情反转已成定局,但经丛贵这么一说,感觉似乎又有几分道理。
众人看向王钺,却看他此时已将手中的筷子放下,反而将菜盆端在手中,笑道:“我早料到此獠贼心不死,诸位请看这盆中的苍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