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者们原本就是普通人,不过选择了一条修仙路,当他们因为修炼而拥有了常人所没有的力量时,头脑中的“大智慧”“大格局”也多了起来。
在他们看来,普通百姓遇到的天灾瘟疫是自然的运行之道,人多了嘛,就该清理一些,修真者本应顺应天道,岂能插手天道,所以不该管不必管;普通人遇到邪魔妖怪是命中定数,这辈子惨死,下辈子投个好胎,修真者不该破坏他人命数。
是以虽生于同一块大陆上,修真界与人间仿佛两个世界,盛世时互不干扰,乱世时冷眼旁观,匆匆而过。
当然了,出于修炼需要,修真者们会在历练时出手降服一些妖魔鬼怪,在战斗中锻炼力量,增进修为。
这就足够普通百姓感激涕零了。
这都是后话,且不论。
就说当时巫溪山壮大,扶风山眼馋嫉妒的口水滴答,借着巫溪派过度插手人间事务(云故王朝事务)的由头,暗中与磐安派、诸暨派结盟,对巫溪派围打堵截,终将巫溪派迅猛发展的势头生生掐灭。
巫溪派自此以后一蹶不振,直到千年以后的今天,仍然是五大仙门中最低调无闻的那个。
掐灭巫溪派后,扶风派又想起他们曾觊觎的云故王朝境内采之不尽的灵石矿。
出于遵守修真门派不得插手人间事务的规定,扶风派并没有亲自出手,而是暗中扶持了云故王朝周边的两个小国,主动向云故王朝发起战争。
这两个小国本不是云故王朝的对手,但有修仙门派暗中相助,犹如以石击卵。
战火以燎原之势蔓延到这片原本富饶安宁的土地上,据说当时陆氏皇族先后派出二十七位使者向巫溪派求助,均被拒之门外。
巫溪派召回全部弟子,紧闭山门,全派上下闭关修炼十五年。
后云故王朝覆灭,几个小国相互倾轧,人间战火弥漫,硝烟四起,扶风派趁着人间大乱时,侵占了原本云故王朝境内的全部灵石矿。
这些灵石矿开采至今,仍没有开完。
青城派这些年来一直低调谨慎行事,约束门下弟子出门行走不可惹是生非,不可与他派起冲突,为的就是不要与其它四大仙门生出嫌隙。
倒不是青城派软骨头,其原因有三。一是修真界若有什么动荡,必将波及人间,百姓本就疾苦,何必再遭受无妄之灾。
二是青城派现如今的当家人、谢芷捡回来的这四个师弟师妹,齐刷刷都是低调敦厚的性子,不爱张扬冒尖儿,谢芷这种明明没有飞升,却弄出比神仙降临还大的架势,根本不是他们的脑瓜能理解的。
至于第三个原因,说来也有些不好意思,青城派一再低调行事,却架不住乌泱泱的人们要来青城山拜师,也堵不住民间悠悠众口一水的夸赞,更别说百姓们给青城派的仙长们修生祠建宫观。
白天建好,夜晚青城山上静悄悄下来一队人马,拿着锄头偷摸摸扒平。晚上扒白天建,孜孜不倦,宫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始终香火鼎盛,买卖最好。
修建起出蜀道路的是青城派,教会蜀地百姓种植灵药、蜀绣织法的也是青城派,至于驱除邪祟妖魔捉拿耗子精等本职工作更是不在话下。“修道济世”本就是青城派立派之本,这四个大字现在还在后山的石碑上刻着,也不知是哪位开山师祖的笔墨。
不过从前的青城派是二流门派,纵使“插手人间事务”也无人在意。可现在的青城派是五大仙门之一,修真界多少眼睛盯着,多少人防备着。你青城派一个修仙门派,和人间走这么近为的什么?难道打的是驱使蜀地百姓为己所用,以整个蜀地之力供养青城派的主意吗?
但是仓耗子、火耗子、水耗子祸害农户,一个手指头就能摁死的事儿,是摁还是不摁?百姓家穷的揭不开锅,既揣着一技之长,教与他就能救活一家人,教还是不教?父母双亡的孤儿扔在路边,无人管便是死,带上山不过多上筷子多张床,要不要给他这个庇护?人皆有恻隐之心,怎的修了个仙,便连心也修没了呢?
既要遵从本心,又要顺应修真界人人趋之若鹜的天道,真是难啊,难之又难。
谢芷闭关后,青城派的担子接到师兄妹四人肩膀上。如果说谢芷掌管青城派时是创业,他们便是守业,兢兢业业,小心谨慎,生怕一不小心就辱没了师兄的心血。多少次想抱头痛哭一番,又有多少次他们遥遥望着苍梧崖,掰着手指头数着师兄出关的日子。虽然谢芷一出关就赠了他们一份“大礼”,着实让人气血上涌一番,可说到底,心里是轻松愉悦的。
师兄妹们又闲絮了会儿家常,将两百年间自己的情况都交代给彼此。
说话的间隙,空气安静下来,鹿鸣山道:“师兄,我将修真大会上的安排说与你听。”他稳稳当当做了两百年的青城派掌门,修真大会也安排的妥妥当当,可看到谢芷,还是自内心深处生出一股天然的依赖。想把自己说的做的都告诉谢芷。
不知是雏鸟情节,还是纯粹因为谢芷太强了。
他被谢芷捡回山上时,是洞庭湖之战后的第五年,卢望真人和三个弟子全部在那场大战中身陨道消,只留下个最小最不中用的小弟子谢芷(谢芷自己语)。
谢芷当掌门时,青城山就是个二流门派,就算有他这个飞升期大能坐镇,还是个小穷破门派。门中弟子三四百人,一半是卢望真人从山下捡的老弱病残,在修真界,连根草都算不上。
没想到最小最不中用的谢芷,竟也一步步把青城派壮大到可以与屹立了几千年的四大仙门齐名。
谢芷笑嘻嘻道:“我可不听,师弟莫要拿俗事烦我。”
鹿鸣山也微笑,不听就不听,只要师兄坐在这里,就很好。
他静静的将人上下仔细观察一番。闭关了两百年,师兄好像依旧没什么变化,着古旧的淡青色长衫,形制早就落时,不知是青城山哪一代的派服。身形清癯,面色苍白,眼角带红痕,眼皮肿胀,是有昨夜哭过的迹象。
不由心里叹了口气,他拜入青城派将近五百年,师兄一直就这种病歪歪的光景,不知多少人劝说过,逝者已逝……说多了,就泪光盈盈。
原本以为闭关了两百年会有所改变……看样子,是昨天夜里又哭了。
“师兄,这回闭关你有什么收获?”代红菱问。
谢芷道:“修为又精进了些,已突破飞升初期,现在是飞升中期了。”他语气懒懒散散,听起来并没有把自己的进步当回事,可却惊喜坏了师兄妹四人,莫离莫忘已经起身拜了一回,“恭喜师兄,在的修习大道的路上更进一步。”
谢芷斜倚着桌子笑着,受了师弟这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