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体仁皱着眉头:
“俨儿,你们都觉得老夫这是领了一个好差事,可老夫自己,却不这么觉得。”
温俨一愣:
“父亲何出此言?”
温体仁看着自己长子,微叹一口气:
“这差事是陛下交给我的,所以我要做的,是一定要让陛下满意的结果才行,但今日在朝堂上,陛下心思琢磨不定,老夫是真不清楚陛下到底想要怎样的结果,要是办好了,自然飞黄腾达,可要是没有办到陛下心坎里去,那,我们温家才是一步慢,步步慢的那人。”
温体仁说完,温俨有些沉思,父子两相视无言,直到他们刚刚回府坐定,还没有来得及吃一口饭,管家就来禀告:
“老爷,周大人和钱大人来了!”
温体仁仿佛早就知道一般,面无表情的挥挥手:
“把他们请进来,去我书房相见。”
周延儒和钱谦益的到访时理所应当之事,他们三人本就代表了东林在朝廷中的形象,虽然崇祯把事情交给了温体仁,可要办成这件事情,可不是只要温体仁一个人就行了,三人刚刚坐定,周延儒便语气淡漠的问道:
“长卿,对于这清算阉党,你打算如何做?”
周延儒在三人众辈分最大,语气也就带着一股明显长辈对晚辈的轻蔑,以往也有这种感觉,但完全不想今日这般明显,温体仁仿佛没有听见,只是恭敬回到:
“这一点学生准备根据文库档案典籍一一查询,将那些拥有确实案件的,全部报给陛下。”
温体仁刚刚说完,周延儒便猛然打断:
“不可,陛下年幼,做事不经考虑,你长卿怎么也能如此?如此做法,岂不是放跑了大半阉党?”
周延儒说完,根本不给温体仁说话的机会,直接老气横秋的说到:
“这事依老夫看,还是直接让我东林群贤同时出力,将各阉党官员汇总到你此处,你只需上报陛下便可。”
周延儒说完,温体仁心底笑了笑,周延儒毕竟老了,他到现在都还不明白陛下想要什么,一心只想着党争夺权。
温体仁想要反驳,但想了想,又觉得崇祯将这事交到自己手上也不是没有扩大阉党团体的意思,陛下若是要保,就不会清算,所以温体仁保守起见,为了不得罪自己本来身为其中一份子的东林,还是决定先按照周延儒的提议来试试,如果崇祯稍有不满,自己也可以立马停下来。
拿定主意的温体仁点点头:
“好,那就依先生所言。”
见温体仁同意,周延儒脸色好看了许多,或许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故意岔开话题:
“哼,陛下到底还是受了阉党蒙骗,做事孟浪,日后朝堂上,我等一定要把陛下拉回来。”
周延儒说话,刚刚一直沉默的钱谦益却在这时开口:
“老大人,陛下心术,岂是我们所能揣测?他能半个月不动声色的灭掉阉党,手段岂会等闲?而且我今日还听闻,赵阳武那三人朝会后便被送到一个什么禁演武堂的地方去了,说是要教那些武夫学习兵法,可此事大家都明白,陛下这是要把禁军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啊,单是这份心性手段,岂是一般新君所能做到?”
钱谦益说完,又小心翼翼的加了一句:
“而且今日两位可曾注意到一点,陛下从头至尾,未提魏逆!”
钱谦益说完,两人瞬间一惊,温体仁有些失态,语气略带惊疑:
“钱兄这是何意?”
温体仁问话,钱谦益却冷笑一声:
“温兄何必多此一问?陛下这是要除阉党,留忠贤!要这朝堂在他一手营造的党争中,握于一人之手啊!”
钱谦益说完,温体仁倒吸一口冷气,愣了半响,明朝轻君,他们这些大臣最怕的,就是一个喜欢集权的皇帝,而现在崇祯已经表现出了这番迹象,并且种种手段环环相扣,高明之极。
书房一片安静,只有周延儒在一旁糯糯低语:
“陛下这份手段,可比兴宗(注1)啊!”
注1:明兴宗就是朱元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