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宫里出了个甄贵妃,乃纤瘦娇弱之典范,深受元丰帝宠爱,让许多年轻宫女争相效仿,期待有朝一日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也能当上娘娘。
此事也致使宫里的审美分化为两个流派,一种是传统流派,还一种则是推崇瘦弱为美。
淑月便推崇瘦弱为美,也不知什么时候起,本就不胖的她把自己饿得更是纤瘦单薄,说话做事有气无力,一副病弱娇柔之态。
这也就罢,她还总是嘲讽福儿胖、蠢钝,似乎福儿不把自己搞得像她那样病殃殃的就是罪过。
“那也比你好看,瞧你面无二两肉,风一吹就跑,一身骨头,也不怕吓着人。”福儿挑眉道。
淑月变色道:“你摸过了,你说我全是骨头?”
“我还用摸?我看一眼就知道了,你敢脱了衣裳照照镜子,数一数你胸前的骨头?”
提起这数骨头,又扯上另一桩旧事,总之淑月被气得脸色铁青,又面现不甘愤恨之色,狠狠地瞪了福儿饱满的胸部一眼。
也不知想到什么,她冷笑一声道:“别看你现在猖狂,等你进了东宫,咱们再慢慢算账。”
然后便踩着如弱柳扶风的步子走了。
……
福儿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
淑月蠢,一被激就全然忘了自己来是干什么的,可她的话里却透露出几个信息。
选她去给太子当司寝宫女,是王尚食的主意,而且不光她被选上了,听淑月那话,她也被选上了。
这不禁让福儿想起几天前王尚食突然将她叫过去的事。
她去了后,王尚食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看了她几眼,就满意地点点头,让她退下了。
难道说就是那次王尚食看中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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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知道是王尚食选的她,福儿就知道该问谁了。
她打算去一趟尚食局,眼见拐个弯就到了地方,迎面不远处站着一个穿土黄色袍子的年轻太监,似乎在等什么人。
“福儿,恭喜你了。”
福儿脸色难看:“连你都听说了?”
汪椿生得高瘦白皙,一笑脸上有个酒窝,看着很和善无害的长相。
“这事都传遍了,我自然知道。”
福儿没好气道:“你一直知道我的打算,恭喜我做甚?”
汪椿比福儿高,低头就能看见她头顶上的发旋。
“这是好事,若你能侍候太子殿下,等太子妃进门后,运气好点能做个淑女。等到那时候,你就是主子,而不是奴婢了,不比你到年纪出宫回家强?你那家里,当年既能把你送进宫受苦,等你出宫指不定怎么对你,你在宫里待这么多年,这么多熟悉的人和事,何必出宫,宫里的日子总比外头好过。”
福儿并没有看见汪椿晦涩的眼神,斥道:“你瞎胡说什么,当年我家里也是人太多,我又太能吃,才会把我送进宫,至少饿不死。我的性格你不清楚?即使、即使我回去后,他们对我不好,我会容得他们欺负?”
汪椿微微一哂,没有跟她争执,岔开话道:“你这是打算去找陈司膳?既然名字已报上去,就不可能再改。”
福儿当然知道,即使她说动陈司膳为她说话,可王尚食已经把名字报上去,是不可能为了她自打脸的,她就是不甘心而已。
不甘心准备了多年,原打算再过几年就能出宫了,没想到出了这种事。
“你说这叫什么事?为了能出宫,这些年我明明能转女官,却硬赖着膳房里当我的小宫女。我跟师傅学做菜,学手艺,就想着等以后出了宫,若家里还是那么穷,我哪怕去开个小食肆,也能自食其力。”
福儿十分委屈。
她和汪椿相交多年,在他面前,她自然不用藏着掖着。
“早知道会这样,我不如早些去当个女官!你还说当什么主子,娘娘是那么好当的?你瞧瞧那些娘娘们,成天争风吃醋,明争暗斗,什么手段用不出,什么心计没有?那是个吃人的地方,我不想去。”
“宫里本就是吃人的地方。”
“你说什么?”福儿只顾气得原地打转,并没有听清汪椿的话。
“我是说咱们当奴才的,万般不由己,凡事总要想开些。”
“我想不开!”福儿赌气道。
汪椿看着她,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反正我希望你能留在宫里。我身上还有差事,先走了,等你想开了,我再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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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汪椿分开后,福儿去了尚食局,谁知陈司膳并不在。
倒是许多与她相熟的女官对她纷纷道喜,说她这下可飞上枝头了。
当然免不了有同在尚食局当差的宫女眼含嫉妒,可这到底是在尚食局,这么多女官在,大多数人面上也不敢说什么。
福儿笑得脸都累了,才终于从尚食局出来。
她回了掖巷。
所谓掖巷就是一条全住着女官宫女的巷子,巷子两侧鳞次栉比地排列着一座座小院子,她的住处就在其中一座院子里。
她回去时,院子里有人,有几个宫女正在浣衣洗发。
宫女们也不是全日无休,下了差后就能回住处做些私人的活儿。宫里的主子们都讲究,宫女们自然也不能太过埋汰,衣裳几日一换,多少日沐浴洗发都是写在宫规里。
这几人本是边忙边说笑,见福儿从外面走进来,当即住了声。
福儿没有理她们,走到自己的房门前,拿出钥匙准备开门。
“这人飞上枝头就是不一样,之前还跟我们说说笑笑,谈论尚宫局给太子殿下选司寝宫女的事,如今闷不吭被选上了,连人都不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