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将玉扳指攥在掌心,白皙的手背青筋毕现,这玉扳指他从第一眼见到时,就没想过要重新拿到手上,他甚至愿意明月一直留着它,在她即将迅速苍老凋零的生命里,纪念一下他与她这段算得上百感交集的相遇……
“这玉扳指,不能在你这里了,我会查出谁是它背后的人,然后杀了他。”他冷冷说道。
明月冷笑着问:“那我呢,我是他的侩子手,你要杀我吗?”
李承乾起身走到明月的梳妆台前,拿起那晚在严婆家被小男孩从柜子中掏出的那个掐金丝琉璃盒子,盒子在他手中瞬间化成飞灰,软殷脂挥之不去的香甜化作一阵尸体烧焦般的恶臭,是的,就是尸体,她活了近百年,靠的是其他美貌女子的尸体,膏状的尸体,一层层敷在她本该苍老不堪的皮肉上,将她和死亡重重阻隔,他说:“你已是将死之人,好好过几天日子吧……”
他没告诉她,其实他是舍不得杀她的,他喜欢她,长辈对晚辈的那种喜欢,血脉里不请自来的喜欢,他疼惜她,李唐江山已回天无力,她一个弱女子,四面楚歌与不可抗拒的命运厮杀,他恨她,一念至笃,迷了心窍,做出这样天地不容的事……
他攥着玉扳指,走出明月的房间,明月突然在身后叫住他,泪眼潸然,“我错了吗……”,她在心底说,她没想过这孤寂的几十年,到头来还能遇到一个至亲,他远涉时光,从她梦中最辉煌荣耀的年代来到她身边,而她却只能露出自己最阴暗龌龊的面目,“但我没有办法……”,她哭着在心底求他原谅……
李承乾回头看她,面容阴沉晦暗……
明月却只能摆出一副她自己都想撕烂的嘴脸,冷笑着说:“你要是敢踏出这间房门半步,就别想再见到小缺姑娘了……”
李承乾慢慢走回来,一把掐住明月的脖子……
小缺从明月房里出来,下了楼梯,她记得房间在哪里,向左转,一直走到头就是了,早上还不断有人进进出出的过道,此刻空荡荡的,她向前走,走了一会儿还没到,走廊似乎变得很长,长的望不到头,经过一扇扇雕花细镂的紧闭房门,听不到任何声音,太静了,小缺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踩在厚厚的银红绒毯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她认真望了一眼前方,那扇门就前面,静静等在那里,她迈开腿奋力走着,可就是走不到尽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身后渐渐有了些响动,像是十分拖沓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在她身后不紧不慢跟着,小缺不敢回头,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脚步声渐渐离她近了些,又近了些,几乎要踩到她脚后跟上了,小缺觉得脖子有些痒痒的,像是人的呼吸,微弱而带着些腐朽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