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予风感觉自己的耳朵都烧起来了,他道:“我自己吃吧。”
江挽云摇头,煞有介事道:“不成不成,你胳膊没力气,况且我每天都给你喂药啊,我比较熟练。”
陆予风模模糊糊记得起来她给自己喂药喂饭的时候嘀咕的话,有时候她会说,“乖,张嘴喝药药”,有时候又会说,“吃了饭饭长胖胖,长胖胖后身体棒”,有时候可能喂不进去吧她急了用手掰他的嘴,“你不许咬我手啊”。
那时候他觉得听她说话很有趣,现在正要面对了,他却不能接受了,感觉浑身不自在。
看他那么别扭,江挽云小声道:“你扭扭捏捏作甚呢,不就喂饭嘛,我还给你擦过身子呢。”
陆予风一下就想起来了,整个人瞬间像个煮熟的虾米,脸颊通红,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表情古怪地看着她。
他磕巴道:“多,多谢……”
陈氏端着碗走过来道:“风儿你快吃啊,吃了好让挽云去吃饭,一会儿你洗个澡吧,我等下去厨房要热水。”
陆予风这才乖乖张口就着江挽云的手吃稀饭。
他吃得很慢,江挽云也很有耐心地慢慢喂他。
陆予海道:“娘,那我和二弟明日就回去了不?”
陈氏点头,“成,马车也要早点退了,一天几十文呢,到时候我们再租个车回去便是。”
江挽云想起今天在街上听到的消息道:“初九县里有个庙会,听说这一天会有菩萨显灵,到时候我们也去拜拜吧,热闹热闹。”
陈氏一听,笑道:“那可得去,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两年前我就去拜过,如今风儿病好转了,可不是菩萨显灵嘛,要去还愿才是。”
“诶?那娘你顺带儿帮我也拜拜呗,求求菩萨让她保佑我媳妇早点生个儿子。”陆予山凑过来道。
陈氏笑骂:“菩萨多忙啊,求多了哪儿管的过来。”
陆予风听着他们说笑,心里也慢慢感到温暖起来,自从他生病以来,家里已经很少有这么轻松温馨的时候了。
他冷不丁地抬眼,见江挽云拿着筷子很认真地把菜上面的葱花挑了,夹起鸡肉喂给他吃。
“尝尝这个怎么样,我看炖得还挺烂糊的。”
陆予风乖乖张嘴咬住。
吃了饭后,陆予海和陆予山去租了浴桶要了热水来,把浴桶洗干净泡上热水。
陆予风已经好久没洗过澡了。
刘大夫又过来查看了一下陆予风的情况,啧啧称奇道:“老夫行医多年,还未见过这么神奇的事。”
陈氏紧张地问:“刘大夫,我儿怎么样了?”
刘大夫摸摸胡子笑眯眯道:“晚上的情况比早上好些了,虽然老夫也不知道为何如此神奇,但可以肯定的是,只要这样继续下去,令郎的病就会不治而愈,现在最重要的是给他养好身子,他的身子亏得太厉害了,住个七八天,我看看他的情况后再回家不迟。”
得到了肯定后,陆予山和陆予海激动地拳砸掌心在原地走来走去,陈氏惊喜地哭了起来,江挽云也很高兴,这样她就可以少花银子了。
陆予风感觉自己处在一种又高兴又不可置信的情绪中,他下意识抬眼去看江挽云,江挽云道:“那可得给相公好好补补!”
于是陆予海和陆予山欢欢喜喜地把陆予风抬进浴桶里,江挽云则和陈氏去小厨房看看做饭的地方。
小厨房不大,只有五个灶台,用一次也要收十文钱,调料柴火是配备好了的。
“那明儿我就去买鸡肉来炖汤给相公补身子。”江挽云成竹在胸道:“保准把他当坐月子一样养着。”
陈氏笑道:“他许久没正常吃饭了,补太过了也不行。”
“成成成,明天就小鸡炖蘑菇,后天排骨莲藕汤,再后天玉米排骨汤……”
洗好澡的陆予风还不知道自己未来的日子要被各种汤支配了,他正坐在床上回忆白天和陈氏聊天得来的消息。
娘说,最初的江挽云确实很刁蛮任性,闹得家里鸡犬不宁,后来她突然就变好了,还诚恳地反思了自己以前的错误,并变得能干又重情重义。
问题是,一个人的本性真的那么好改吗?
他不信。
陈氏兴许看出了他的想法,道:“你刚醒,别想那么多,好好养身体。”
她顿了下,“毕竟,好的总比坏的强不是?”
打了热水洗漱完毕的江挽云和陈氏回房了。
晚上陈氏睡塌上,江挽云和陆予风睡床上,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躺在一起,况且以前是隔着桌子的,如今却只有一条被子。
江挽云很想叫陆予风睡塌上去,她和陈氏一起睡,但想着不能欺负病号,特殊时期特殊对待,便心一横钻进了被子。
春天的晚上还有些冷,江挽云这一身寒气刺激得陆予风一机灵,本就僵硬的身子更不敢动了。
江挽云规规矩矩地平躺着,闭上眼睛。
陆予风僵僵硬硬地侧躺着,气都不敢喘。
陈氏道:“吹灯了啊。”
瞬间屋里一片黑暗,只剩走廊上的灯笼散发的微弱光芒。
两个人离挺远的,江挽云感觉自己外面的手臂没完全盖住,嗖嗖漏风。
而两个人脖子之间空着的地方也嗖嗖漏风。
她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一点进去。
陆予风瘦是瘦,可他暖和啊,她伸手把被子掖了掖,闭上眼睛。
没事没事,就当旁边躺了个女人,她如是想着。
陆予风全身紧绷着,很快就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他慢慢放松了身体,侧过了身子。
他已经睡了太久了,现在一点也不想入睡,而且他很怕自己又一睡不醒,回到那片黑暗的世界里去。
他借着微弱的光线看着她,心思百转千回,蓦然,他鬼使神差伸出手碰了碰她的胳膊,软软弹弹的,不像他的胳膊只剩一层皮和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