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隐秘?”顾寻欢下意识看海棠一眼。
海棠摊了摊手,表示不知。
顾寻欢瞧了,了然于心,原本写满无聊透顶的脸上顿时起了兴趣,“快说来,也让我听听。”
“苏姑娘说,欢哥儿前日豪掷千金替一姑娘赎了身,三千银两,全都是白灿灿的现银……”赵春阳一壁说,一壁用眼神偷觑顾振霆,“前儿主君想要买京师的宅子,为了五百两都还在讨价还价……”
“女子本就是千金,我为她出千金又怎么了?”原来是这事儿,顾寻欢叹了口气,重新窝回木椅中。
“我以为什么大事的,再前儿,我还出一千两给她置办了宅子呢。银子,哗一下,出去就出去了呗,全图个开心,仅此而已,再说,哪个男子不风流,风流又不代表下流……”
顾寻欢说得风轻云淡。
海棠听得提心吊胆。
三千银子,早前就算在相府时,也不是小数,可从顾寻欢口中出来,却似无足轻重买白菜般。更何况,清白人家,但凡与勾栏瓦舍中人有半点勾搭,都是不能允许的,因为有损清誉。
而且,顾寻欢……
海棠默默叹了口气,心一点点下沉,犹如溺在水里,总有些说不出来的怅惘。
他是明媚多情的公子哥儿,与她有过他不知道的肌肤之亲,他在高台谈笑风生,为其他女子一掷千金,他玩世不恭,处处留情。
她却守着秘密小心翼翼。
海棠暗暗咬了咬唇。
书房内,顾振霆脸色越来越黑,“你竟然狎妓?”
“狎妓的又不是只有我一人,父亲您当年可是这方面的老手,难道您自己心底没数?而且,我只是惜她身世惨淡,又没有真要了她。”顾寻欢轻飘飘回一句。
身世惨淡?秋风灌进衣袍,海棠感觉更冷了。
“放肆!我能和你一样吗?”顾振霆恼羞成怒,“我年轻时那是以诗会友。”
“对啊,表哥,表妹,情哥哥,情妹妹。会进了府,气死了正房,您可真是情种。”顾寻欢低低嘲讽一句,“到头来,您也可以再说一句,您只是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而已。”
往事,母亲,是顾寻欢心底一根深扎的刺,每每提及,总会牵扯着全身的疼,这种疼痛是沉闷的,压抑的,埋藏在心底深处,抹不开,去不了。越是过得浮华喧闹,越是空虚无落。
顾寻欢突然觉得心口闷极,他扭头看了看远处渗下骄阳的天空,那光束角落里的小厮安静立着,像一株清秀无依的翠竹。
或许今天需要这小厮给自己抹药了,顾寻欢如是想。
“你母亲不是被我气死的,是她自己福薄,无福消受。”顾振霆面色铁青回一句。
“到底是我母亲薄命,还是父亲您无情?”不想争,却仍不死心,想为母亲在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心里争一席之位,想要他的忏悔。
顾寻欢从海棠身上收回视线,转眸冷顾振霆。母亲过世已多年,纵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父亲对她不仅没有分毫思恋,反而是每每提及,屡屡冷嘲热讽。
顾寻欢突然觉得这么多年与父亲顾振霆的较量,真的是没劲透了。
“父亲,这么多年,您晚上做梦有没有梦见过我母亲,有没有听到她对您哭,哭诉您的无情无义?她可是您曾经的枕边人。”
顾寻欢语调里的凉薄,令海棠禁不住再看他一眼。
“我再和你说最后一次,你母亲的死,与我无关。”顾寻欢紧逼,顾振霆在他目光的压迫下,更展现出了非比寻常的刚硬。
“是么?父亲,您说这些话心真的不虚吗?”顾寻欢无力笑了笑,闭眼,将心头委屈压下,“是谁当初非要领钱娘子进门的?是谁不管不顾自己已经有孕的妻子,让她腹痛而亡的?”
顾寻欢逼近一步,顾振霆脸色阴郁,倒退一步。
顾寻欢连着反问一句,“父亲,人在做,天在看,就算现在昧了良心,侥幸逃脱,但到了阎王爷那里,也是要翻小账本的,难道您就不怕吗?”
“那是她自己心胸太过狭隘。”顾振霆忽而狂吼一句。
“是她心胸不够宽广?还是您行事不像个男人?”顾寻欢不由觉得很是悲哀。
“你放肆!”顾振霆再忍不住,拍案而起,面色通红。
“父亲,这么多年,我只是想为我母亲讨一个公道。”顾寻欢微微红了眼。
“什么是公道?我撑着一个家,我就是公道!”顾振霆彻底失了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