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红色的嫁衣穿在身,郁枝心想:这大概是自己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穿这红艳艳的喜服了。
“一拜天地——”
由别院下人担当的傧相扯着嗓子扬声喊着。
因不是正正经经真真正正的成婚,只是做出来给阿娘‘看’的假象,郁枝只穿喜服,没按照大炎嫁娶的规矩头上盖着盖头。
虽是假的,她还是没忍住生出紧张惶然的情绪。
比起她的‘没见过世面’,魏四小姐坦然得很,容光焕发,剪裁合宜的喜服完美衬托她精致的眉眼,窈窕纤细的身段。
乍一看,瑶池仙子从画里走出来的端正气派,唇红齿白,笑靥三分温柔。
郁枝随她屈身拜天地。
“二拜高堂——”
高堂位子上,假扮魏夫人的仆妇不敢受主子的礼,魏平奚散漫瞧着,也没屈尊给人行礼之意。
郁枝希望四小姐能和她拜一拜阿娘。
这一拜,拜过阿娘辛苦养育之恩,从此她不再是郁枝,而是身上有着四小姐烙印的人。
可她不过是四小姐的妾,有何资格要四小姐拜她阿娘?
她知道自己一厢情愿、异想天开,四小姐再矜贵不过的人,能答应她联合众人做出这么一出‘闹剧’已是疼她。
掐断那份妄想,郁枝满心虔敬地朝阿娘折下腰身。
她的一举一动魏平奚都看在眼里,更看清美人眼尾窜开的绯红。
扬眉看了眼认认真真坐在上位受礼的妇人——妇人眼睛是瞎的,连她的‘好女婿’有没有朝她行礼都不晓得。
郁枝这一拜,眼泪差点掉下去。
有时候真亦作假,假亦作真,在她这婚礼是假的,于阿娘而言却是真的。
是阿娘人生头一次风风光光嫁女儿。
泪含而不落,着实惹人怜,魏平奚冷硬的心肠都被郁姑娘隐忍的情态搅得发软。
大炎重礼,为表庄重,嫁娶的三拜皆为跪拜,要她跪一个不相熟的瞎妇人,魏平奚老大不情愿。
再者今日逢场作戏,看似是她迎娶郁枝为妻,但郁枝终究为妾。
她纳妾只想多个消遣的玩物,没道理为一玩物还要掏心掏肺?
美人跪地不起,娇弱的身躯仿佛压抑着无声的悲哭。
魏平奚身子笔直地站在那,烦得不行,一甩衣摆糊里糊涂跪下去,手勾着郁枝发凉的小拇指,轻轻拉扯。
郁枝一怔,满腔的委屈烟消云散,冲四小姐笑得心花怒放。
她肯笑了,魏平奚堵在心口的烦躁才缓和些。
真是作孽!
这哪里是纳妾,是纳了个祖宗啊。
魏四小姐暗暗磨牙,只盼着美人以后能好好顺她意伺候好她,否则怎么偿还她今日这一跪?
郁枝欢喜极了。
真就当做今日是嫁给意中人,以至于傧相喊‘夫妻对拜’时她都没舍得松开四小姐的手。
先前拜高堂的时候跪了,最后这一拜,魏平奚在美人恳求的眼神下也别别扭扭地跪了。
连番跪两回,一旁的翡翠玛瑙惊得不知做何言语。
小姐脾性何时这么好了?
夫妻对拜,行庄重之礼,祈求上苍庇佑有情人白头到老。
“礼成——送入洞房!”
黄昏时分,天幕一点点暗沉下来,一出大戏也跟着落幕。
苍穹星子亮起,月色皎洁,喜房内,红蜡烛点燃,偶尔火花爆开发出啪地一声响。
郁枝沐浴后着了雪白里衣乖乖坐在床沿,恍如新娘子等着她的好情郎成其好事。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魏平奚做戏做全套,浅酌几杯,明艳的喜服沾染清淡酒香。
她靠近几步,郁枝小脸腾起七分热,绞在手里的帕子皱得不成样。
魏四小姐年岁不大,最懂女人心,女人她见得多了,尤其是对着她怀春的女人。
“洗好了?”
郁枝矜持地点头,一头乌发披散双肩,浑身上下浸着被水洗过的柔香。
魏平奚俯身埋在她脖颈轻嗅,忽然的靠近惹得郁枝心跳失衡,身子顺从地朝后仰,方便她轻薄。
纤纤玉手搂住美人腰,四小姐玩味一笑:“急了?”
郁枝闹了个大红脸,呼吸一滞:“没急!”
今夜洞房花烛,春风和柔,做点什么也是情理中的事。魏平奚一手抚过她脊背:“放轻松。”
郁枝僵硬地有点好笑。
很难想象二十三岁的人青涩地和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似的,又好比惊弓之鸟,随便碰碰就能逗得她锁不住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