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子停在了桑和房间门口,绪眠拍了拍自己的脸,吐出一口气。
她叩了叩门。
没有回应。
“桑和?”她只怕这人是不是出了事,下意识推开门就进去了。
…原来没醒。
床上这人睡得安静,只是今天脸红的有些过分,更让绪眠无法忽略的是他的狐耳…
蔫哒哒的。
…好烫
等绪眠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在干什么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落在了对方的额头,绪眠吓了一跳,被这温度灼的指尖一疼,于是下意识要收回手往后退,哪知道就被一个什么东西给勾住了手腕。
……?
她僵硬的低下头。
被子里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伸出的狐尾可怜巴巴的勾住她的手腕,原本蓬松雪白的毛发似乎也没有之前的漂亮,看起来和生病的主人一样无力羸弱。
绪眠试着要去挣脱…没挣开。
“你怎么了?”
她也不再去试着挣脱,而是就着对方的动作,轻声询问:“桑和?桑和?听得见我说话么?”
桑和猛地睁开眼,喉咙里发出濒死一般的喘息,他转过头,死死地盯着绪眠,他此时眼角仍带着烧灼的红意,绪眠恍惚之间感觉自己从他的眼底窥见了一些可怕的疯狂。
“…原来,不是梦”
她听见桑和呢喃自语,便随口询问道:“做噩梦了?”
桑和一听她的声音,眼眶忽然红了,他苍白着脸,望着她:“嗯,做噩梦了。”
他撑着身子要坐起来,眉眼里是极度的疲惫,绪眠连忙给递了靠枕,扶着他慢慢坐好。
……
他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回答的这样爽快?
绪眠喉头一梗,正常情况下起码也要佯装镇定说几句托词吧?这人怎么承认的这么爽快。
但人家这副求安慰的表情都露出来了,她只能咽了一下口水,思索了一下,学着普通人安慰受惊的孩子一般,有些干巴巴的问道:“那、那你梦见什么了?
“我梦见了一个故人,她因为我犯的错而死。”
桑和笑了笑,只是看起来好像要哭了一样:“她肯定恨极了我。”
“为何?”
绪眠眼瞅着之前都下意识紧紧缠着她手腕的狐尾啪嗒一下掉下来,居然鬼使神差的感觉有点可惜,就差点伸手去捞一把。
“因为我每次梦见她,都是她死的时候的场景,不是将死,而是已经死亡,我甚至没有去救她的机会。”
桑和说着,眼神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绪眠:“然后我就一次又一次,一直在看她死在我的面前。”
绪眠是想要去安慰这个人的。
因为安慰人并不难,就是说两句“节哀顺变“又或者是“我能理解你的感受,“之类的
这对她来说也都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更何况她来就是给这人道歉的,可她就是忍不住的想要问:“为什么要等到人都死了,才在这掉这种毫无意义的眼泪呢?”
绪眠话音刚落就后悔了,她在那么一个瞬间里感觉眼前的人像是一个徒有虚表的,穿着盔甲的石像,她甚至不用一击都能让这个人碎裂开来,他看起来太虚弱了,让绪眠甚至怀疑这人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可是他极快的,又恢复到了那副对待绪眠极其温柔又克制的模样里,眼神仍然是那种他们同行几日以来绪眠极其熟悉的包容温暖,让人情不自禁的对他放下戒备:“是的,我想你说得对,是我着相了,活着的人还是要往前走。”
……好高的思想觉悟。
“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绪眠被他自己安慰好了他自己的操作惊了一跳,她总感觉哪有些不对也说不上来,她最后也只是张了张嘴,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都被说完了。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绪眠有些懊恼:“都、总归都是要过去的,你就节哀吧。”
“那如果是你呢?”
桑和忽然扣住了她的手腕,绪眠下意识的低头望向他,却在这个人的眼里看见了哀求:“如果你因为别人的错误而死,你会恨他么?”
“不会啊。”
绪眠被他这句话莫名带的想起来了方楚,但她仍旧坚定的摇了摇头:“我不会为过去所牵绊,我得往前走,你也不要一直沉缅在过去了。”
“不值得。”
“好”他还打算要起床送绪眠出去,最后被对方强行摁回去,桑和也只是笑了笑:“那你好好休息,静观其变,不要轻举妄动,等我。”
“知道了老妈子”绪眠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但心里仍旧是知道这个人是真的出于关心——
或许魔族真的不全是坏人。
绪眠头一回有了这样的念头。
直到耳边的脚步声终于远去,桑和忽然捂住了嘴。然后鲜血从他唇间溢出,这一刻他才像是全然崩溃卸下盔甲的输家,平静而狼狈到疯狂。
他丝毫不在意的擦了擦唇角,像是在自言自语:“阿如你说得对”
我不应该执着于那些已经来不及的事情,但是以后…以后,我再也不会轻易让你离开我的视线了。
只要你愿意,什么都可以,但我绝对不会允许你忘了我。
“桑先生,桑先生”
那侍女扣门便问:“府君请您过去”
“不知府君有何要事?”
他用帕子擦去唇角鲜血,不紧不慢的看着染上嫣红的帕子,回答对方的声音略带一些沙哑却依旧温柔沉稳,那侍女站在门外,微微躬身不疑有他:“是为了夫人病情了。”
“知道了,麻烦姑娘转告府君,在下随后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