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颐道了声好。
桑萦身法轻越灵动,几息之间,便消失在视野中。
见人走了,陈颐收回目光,朝着那破庙走去。
下过雨的地面微有些泞,落叶车辙混着泥水,几节枯枝被碾在男人脚下。
“人往哪走了?”空荡的庙中,陈颐冷淡的声音显得有些突兀。
“回殿下,往前面镇上去了。”蓦地闪身出来的年轻男子躬身行礼后回道。
“倒还挺机灵。”陈颐指间捏着几块残破裂帛,瞧着与他身上衣衫似是同样的面料,他眸光凉凉,微一偏头看向说话人,“让人跟着了?”
“苍溪跟上去了。”
“嗯,林惊风的消息你派人继续去追查,再派几人去查查这位桑萦姑娘在师门中的过往,同天命剑有无牵扯。”
他沉声吩咐完,起身离开。
“把这里收拾干净了。”
*
连日阴雨,这会将将放晴,今日正逢集市,曲镇的街上,来往的人不少。
桑萦瞧着来往的布衣百姓,紧绷着的心神也稍微松缓下来。
师父曾说过,习武之人应有容人之量,愈是强大之人,越应懂得包容弱小,剑宗弟子的剑,永远不能刺向手无寸铁的白身平民,这才是正道与那些个下三滥门户的根本区别。
她此前从未出过剑宗的山门,观海峰上只她和师父两人,自她懂事起,便是习武练剑,外面的消息,都是师父闲时说给她听的。
是以这会,瞧着街头巷尾耍闹的孩童,路旁卤豆腐的婶婶,还有挑着扁担的行脚商,桑萦都觉着很是新奇。
倏然,桑萦猛地被什么撞了下,她下意识地卸力站稳,皱眉回头去看,正是方才错身而过的行脚商。
他也很是不好意思,立马放下那扁担,黝黑的一张脸胀红着,磕磕绊绊地说道:
“实……实在是对不住啊姑娘,我这担子太重,没留神,撞了您……您没事吧?”
“没关系的。”
桑萦没当回事,见他要挑起那扁担,便伸手欲帮他搭把手,却被他挥手挡了下。
“不用不用,您这哪能做这个,我自己来就行。”说罢,那汉子扛起扁担,大步流星走了。
说不上来哪不对劲。
桑萦收回视线,也没心思逛这集市了。
她问了问路,便朝着这曲镇西边的驿站走去。
驿站处人还当真不少。
这集市倒是热闹,不仅卖什么的都有,买东西的人也不少。
只是桑萦没想到,连买马的人都有这么多。
莫非此地容易丢马?
桑萦回神,站到长龙后规规矩矩排队,一边等着,一边心里盘算。
也不知一匹马大致需要多少银钱,她留心听着前面的话音,心中大致有了数。
“姑娘,买马?”想是今日生意极好,老板满面春风,笑着招呼她。
“嗯,我要脚程快一些的。”桑萦一边解自己行囊,一边轻声道。
“没问题,姑娘,这附近十里八村,也就我这的马血统最是纯正。”老板指了指不远处马厩里的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最后一匹,给姑娘做个人情,卖个名声,给个二十两银子就行。”
桑萦却并未应声。
她的钱袋子,不见了。
方才解下行囊便瞧见一道口子,登时心里便是一惊,翻遍了里面,却不见自己那鼓鼓囊囊的荷包。
江师姐亲手交给她的,决计不可能忘带了,何况那行囊那么大一道口子,明晃晃地昭示着什么。
怪道方才被那行脚商撞到时,心里会泛起那股子怪异。
那边老板等了半晌,见这姑娘翻了半天,也没拿出点什么来,那张笑容满面的脸便也冷了。
“姑娘,要不要啊,不要便走吧,后面还有别人等着呢!”老板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是啊,买不起就走吧,别在这耽搁你爷爷的时间!”
“哈哈哈,这谁家的小丫头片子,毛都没长齐,还想要骑马耍耍?”
后面人哄笑,桑萦回头瞥了眼说话之人。
粗衫布衣,瞧着是干些个卖力气的活计为生的人。
是师父口中,弱小的人,不能拔剑相向的人。
桑萦松了握着剑柄的手,不再理会后面的哄笑,转头看向老板。
“老板,我……”她有些困扰,还有些难堪,顶着老板那不怎么好看的表情,她有些颓然。
她如今身无分文,难不成让老板送她匹马?
“桑萦姑娘,又见面了。”
嘈杂的人声中,桑萦听到了稍有些熟悉的声音。
她转头去看,便瞧见陈颐,他换了身干净衣衫,瞧着又是那副清雅公子模样。
他打量着她手中开了个口子的行囊,那悠悠的目光又看向桑萦的面上,半晌,他带着些许关切,意有所指地轻声问道:
“桑萦姑娘……似是又遇到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