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确是清净。
沿着观景台外的青石阶往下走,一路上都没遇见什么巡庄子的护卫。
想是陆庭深吩咐过,连观景台下的石拱门外,也都没留人守着。
瞧瞧,多好的机会。
若非是这位太子殿下忽然来了兴致,她便可趁着这酒宴方歇的子夜,好好探探这天下第一庄。
桑萦心里叹息着,忍不住抬头瞄向陈颐。
如银月光洒在他面容上,瞧着是清冷谪仙,实则满腹盘算。
“瞧什么呢,这般专注?”他忽地偏头看过来,开口问她。
“什么……”她心不在焉,下意识回问了句,而后顿了顿,“我在看这四处有没有巡视的护卫。”
陈颐轻笑了下,极为随意地说道:
“哦,在看护卫。”
他的语气带着打趣和戏谑,桑萦被他这一句话生生哽住,不上不下地极是别扭。
“殿下有话还请直言。”她声音发闷,望向陈颐的眸光中有恼意一闪而过。
“这又是哪受来的气,听着还挺委屈。”
陈颐悠悠走着,侧着身子瞧着桑萦,低低地笑着问道。
他这语气似是哄那些不知事的孩童一般,桑萦抿唇不答他。
从观景台出来,便是山庄的后门,山上的清溪蜿蜒而下,陈颐便随着溪流在山庄中绕行。
桑萦知道今日多半自己是没机会再来夜探这庄子,眼下一草一木她都极为留心。
自北门进庄,顺着清澈溪水,竟能走遍这偌大山庄的每一处园子,连陆庭深的主园都囊括在内。
桑萦随着陈颐静静地走,在山庄足足走了大半个时辰。
这溪水引进院中,应是人工挖出的水渠,而后才建造的这般显阔的园林。
“殿下,京中宫城之内用的水,是活水吗?”从山庄东门出来,桑萦轻声问陈颐道。
“不气了?”陈颐侧头问她。
桑萦反应了好半天,才想起他说得是一个多时辰前的事了。
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那么大的园子都走了两三圈了,他竟还来问。
真要为这个生气,怕是早都被气死了。
“没生气,宫中的井水是活水、还是护城河或是水渠的水?”桑萦追着问道。
陈颐一边往山间走,一边侧过头来,缓声说道:“那是我误会姑娘了。”
“宫中的水自是活水,是开凿的水渠引自西边而来。”陈颐笑着解释完,又补充道,“兴许源头正是西南玉山呢。”
桑萦摇头道:“不会,玉山下江河多是南流向,定不会往京城的方向去。”
她说罢,下意识去看陈颐,便对上他带着笑意的神情。
只一瞬,桑萦便反应过来,他定是知道这些的。
无聊。
桑萦不再与他多言,自顾自看着两边的矮灌木从。
“我回答了姑娘的问题,姑娘能不能也解了我的疑惑,免了我这几日心头的惦念?”
他语气是少有的正经,桑萦望向他,他眉眼间也是一派郑重。
“殿下请讲,若我知道,定会如实说与殿下。”桑萦认真说道。
“桑萦姑娘定是知道,”陈颐若有深意地看着桑萦,“我想知道,方才下山时,姑娘看什么看得那般专注?”
他方才的语气有多正经,眼下桑萦心头便有多后悔。
她竟会信他的胡诌,那般认真地承诺他说,自己一定会如实答他。
“我确是在找有没有巡守的侍卫。”她轻阖眼睑,低声道。
她说罢,抬头便上陈颐望过来的眸光,她坦然与他对视。
“嗯。”陈颐转过头去,轻轻应声,竟是带着几分失落。
从观景台中下山,又从山庄东边行至此地,陈颐时而与她交谈,时而静静地走,神色一直是闲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