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铃轻响,面具下露出一张迷茫的脸来,那张脸肖似萧无,有着一模一样的猫眼。
更像是成年后的萧无。
青年的瞳色很深,整个人都和丢了魂一样,而在看清沈书白的那一刻,他的瞳孔急剧缩小,眼里浮现一抹浓厚的痛苦之色。
那个花妖又来拉他,却被萧无躲开。
随着他的躲避,周围一切就好像是被暂停了一样,寂静非常,直到不知从何处吹过一阵香风,卷起几片花瓣,整个世界像是才刚刚反应过来一般,异象突变,方才穿着粉色衣衫的女孩子,像是瞬间枯萎的花朵,变得满脸皱纹,她张大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满脸惊恐,伸出像枯枝一样的手,似乎是想挽留,下一秒却随风散做了一捧烟雾。
这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像是引发了什么连锁反应,随着那阵风,包括人和阁楼在内的所有东西,都变得扭曲了起来,像是处在一个完全错乱的空间,眼前的一切迅速褪色,一些画面却争先恐后涌入沈书白的脑海中,如走马灯一般,像是某个人的回忆,却缠绕着缕缕血色,像是一张巨大的网。
压抑得心脏都窒息。
天上的月亮的位置似乎一直都没有变,只是好像变得愈发鲜红了起来。
“啊啊……啊。”
萧无捂着头,痛苦地叫喊起来。
依旧鲜红的喜服,成了灰白背景里,唯一的颜色。
沈书白皱着眉,刚刚他以为萧无也是幻境的一部分,但是他的状况,却让他变得有些迟疑。
摄魂钉上的血迹未干,此刻正一滴一滴地滴落,滴落在扭曲的地面上。
世界在一寸寸崩塌,如同快要破碎的肥皂泡泡,他的眩晕感也越来越重。
从他引起的一系列连锁反应来看,萧无就是那个阵眼,沈书白垂着眸,想着,只需要破坏掉阵眼,就能结束这一切。
并且现在他就站在距离沈书白很近的地方,近到,沈书白就算不用起身,那寸摄魂钉,也能十分容易地扎进他的心脏。
人的死穴。
握着摄魂钉的手因为太过用力已经微微泛白。
可是他犹豫了。
耳边似乎有人在呢喃,那个人的声音异常轻柔,甚至还有些莫名的熟悉,他说:“杀了他,就和你曾经一样。”
沈书白有些恍惚,不太能理解他的意思,但他知道,只需要轻轻一推,他就可以保全所有人的性命,除了萧无。
“动手吧,你知道的,这是幻觉。”,那道声音又道。
是啊,不过是一层又一层的幻觉,说不定连他自己都是,要知道,真正的萧无,现在才不过十四岁,受了伤,不知道躺在萧府的哪个房间,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呢。
沈书白的神色变得麻木,缓缓举起了手中的摄魂钉。
就算原来在他的世界,他一直都是一个普通人,既不与人为恶,也没有什么特别伟大的追求。
有人说他太冷淡,有人说他太逗比,但人怎么能被片面的定义呢,因为人实在是太容易改变了。
所以,他一直都是一个虚伪的,随时都会为了自己利益而改变的普通人。
比如,现在。
摄魂钉又近了一寸。
大腿处的伤口还在淌血,血迹渲染开一大片,沈书白的面色苍白如纸,像是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一样。
萧无却突然醒了过来,似乎刚挣扎出某个噩梦,他的眼神变得清明,然后,一眼就发现了沈书白身上的伤,急切担忧,显现在他脸上,慌张走进,自然,也能发现他手中那枚已经离他心脏很近的摄魂钉。
他的眸子中带着一丝受伤,张了张嘴。
沈书白听见他说:“师尊,你要杀了我吗?”
沈书白想,他为什么要叫他师尊呢,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听出了一种很大委屈出来。
让他也有些心堵,他眼睛里闪过一丝狠戾,手中的摄魂钉也感受到了一阵阻力。
他似乎都能感受到,那里正有一颗,正在缓缓跳动的心脏。
萧无的眼眶泛红,沈书白手中的摄魂钉竟是再没办法前进一寸。
楼阁已经崩塌得只剩下他们脚下那片地面还在坚持,但是沈书白知道,也仅此而已,他似乎都能感受到那种掉摇摇欲坠,将要落虚空的失重感。
算了。
手缓缓垂下。
他想,可能他还是太普通了,连自己的想法,都改变不了。
叮铃铃,他似乎听见了一阵铃铛的声音,下一秒,温热的躯体猛地扑向他。
噗嗤一声,钉子尽寸没入萧无的身体,萧无的背后是血一样的月亮,沈书白想推开他,却被他狠狠抱住。
天旋地转间,他听见萧无说。
“师尊,下辈子,我不想再遇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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