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忠言逆耳,那他不如不听。
久而久之,满朝文武,多是曲意逢迎之臣;左右近侍,皆为阿谀奉承之辈。而姚知微的兄长太子姚知景,生性耿直刚烈。他师从一代名儒孟祥,对先秦儒家的“君有道则谏,反复之而不听,则去”等圣人言十分赞同。
面对不思进取,日渐沉迷享乐的君父,姚知景自然挺身而出。他在朝堂上当庭诤谏,斥责姚元睿作为皇帝却隐有由明转昏的苗头。又是大兴土木,又是广充后宫,置历代先祖呕心沥血所创的海晏河清之势不顾。
姚知景既嫡又长,为储君多年,做了许多大事,在朝中威望甚高。而姚元睿的心胸,早随着坐在龙椅上时间的增长,变得愈发狭隘。他本就忌惮太子跟其母族的势力,在心中埋下了怀疑的种子。对于太子这种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忤逆君父”的行为,他深恶痛绝。
毕竟姚虞国史上,太宗弑兄弟而夺位、文帝迫君父以承天的行为,是毫无争议的事实。姚元睿不愿步高祖、平帝的后尘,落得老来无权子来欺的下场。所以他先下手为强,设计废了前太子,顺便清洗了一波自诩清正的世家……
神思游移间,一行人终于走到了此行的终点。嘉德殿外,三位脸生的华衣男子齐齐迎了上来,对着姚元睿俯身长揖,异口同声道:“儿臣给父皇、母妃请安。”
三人顿了顿,又齐刷刷道:“恭迎皇姐回京。”
姚元睿早敛了笑,见儿子们站成一排候在外面,点了点头,不咸不淡地开口:“免礼,来,挨个见过你们七姐。”
姚元睿话落,一身形高挑,着天青色翻领窄袖袍的男子站了出来,神采飞扬道:“十六弟姚知载,见过七皇姐。”
姚知载……
姚知微回京前,见过伯父代王差人悄悄送来的画像。姚元睿的各个儿子,年龄多大,模样几何,她都清楚。今春铨选的家人子,就是为了他们三个。其中,最炙手可热的,便是王贵妃的独子、晋王姚知载了。
“我在蜀中,久闻十六弟神采,丰神俊朗,最肖父皇。今日一见,果然,兼父皇与母妃之优容。父皇膝下,你算是我们一众兄弟姐妹中的佼佼者了!”姚知微脸不红心不跳道。
平心而论,长得最像年轻时候姚元睿的人,应该是她。不过她的瑞凤眼是琥珀眸,过于清澈明亮,而非姚虞儿郎点漆般的黑睛。可姚知载也的确长出了姚元睿与王贵妃原有的优势,他的体态身姿,都是一等一的出色。只是眉梢处像作画到最后墨汁不够,颜色要淡上许多。导致他整体的棱角不算分明,没有姚元睿年轻时那般凌厉。
姚知载早听惯了这样的赞美,只礼貌地笑笑,倨傲道:“皇姐谬赞,我不过取巧,刚好继承了父皇和母妃的优点罢了。”
“十六哥是大虞最俊的王爷!”
姚知载身侧,年龄较小、个子也不高的少年,有着略带婴儿肥的一张脸。他跟身形高挑的姚知载比,显得要壮硕许多。又穿着挑人的橘色春衫,整个人像是秋日里树上小圆柿子,带着莫名的喜感。
王贞见姚知谨越过十七皇子,率先开口,不由一惊。她觑了一眼姚元睿,深怕他不悦。毕竟这位皇帝,年纪越大,越喜欢看见自己的儿子们在自己面前兄友弟恭、一团和气,哪怕只是明面上。
“知微,这是你十八弟知谨。”王贞招手,将姚知谨唤道身侧,向姚知微介绍道,“你离京时,他还未满周岁,所以你应当不大记得。”
姚知微点了点头:“母妃所言极是,以前许多事情,儿臣确实都不记得了。”
见姚知载跟姚知谨都打过了招呼,穿着一袭赭色圆领罩纱袍的齐王姚知礼朝姚知微轻轻一揖道:“皇姐,十七弟姚知礼,见过七皇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