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芸这才面色好转。

到了晚上，蔡怡从都护府议事回来，知道事情的经过，把蔡斗又是一顿好打。蔡斗连吃两顿揍。总算想明白两位亲长对他给予厚望，反思己过，在院子里跪着不说话了。

“你想明白自己的事儿了吗？”

蔡怡背着双手，站在中庭屋檐下看着他一脸若有所思平静道。

“你要是不怕丢人，下次就出去在大街上跪着好了。”

那怎么能行？！

那些长舌妇还不得说破天，到时候整个太原的人恐怕都会知道他惹怒父亲被赶到街上的事情，他还有什么脸面到街上去混！

蔡斗脸色一阵难看，连忙认错：“父亲大人不要生气，二郎知道错了，求大人原谅。”

“我看你原也是个材料。”

蔡怡忽然话锋一转，不顾蔡斗面露错愕，竟然面色平静道：“孟七郎也说你这块顽石正好拿去堵狗洞。也罢，现下有件差事。主人不肯让幕僚官去做，只说不能用手下任何一方兵士。为保密，还得寻一个机灵通变的人来，我看你就很合适。你也不想一辈子说是受了我的人情，又不去折冲府报道。现下有个机会，你要是愿意，以后就能抬起头来做人了。”

蔡团练说话一向十拿九稳，这还是第一回说的前言不搭后语。蔡斗听出来有情况，但一想到以后再也不用听那些人在背后嚼舌根说他承了老子的人情，那当然是干他一把。男子汉，整日里偷鸡摸狗算个什么事儿。有机会干大事，干嘛要拒绝。

眼珠一转，蔡斗已然欣然领命。

蔡怡喊他起来，叫到房里，详细的说了事情。

蔡斗惊叫起来：“这算个什么，小事一桩，真的有那么大好处？”

蔡怡面色淡然：“主人亲口说的。谁能办成这件事情，就欠他一个人情。不过说是人情，也不会太过分了。反正多少有些好处。”

偷偷接个小姑娘，能有这么大好处？

蔡斗还在奇怪，但心已经动了。

蔡怡也已然看出贼机灵的心思，也不点破，只是推他一把，自顾自的说：“到时候你若不敢，我便去替你讨要这个人情。”

这下，机灵头子蔡斗哪还有什么害怕。

拍拍胸脯，下来保证，回房间收拾东西去了。

蔡斗一走，蔡芸却推开书房的门，悄然进去为父亲送水，又跪在榻上，端正清秀的面容上是一脸的欲言又止。

蔡怡端茶淡笑：

“你怕我忽悠他去挨板子？哼，身为阿耶，哪有不担忧儿子出息的。只是子曰，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其所忧也。圣人所言句句正中了我的心思。如今阿斗胸无大志，整日混迹市野，全都因为我多年来忙于军务，缺乏管教。而你又性情良善，虽然洞察秋毫却因为感情而不能正确规劝于他。眼看他已经就要成年了。主人已经说过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危险，只是他私事，不好让人知道。若是办成了，也算是一场历练。若是办的不好。主人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会过分怪罪。正好也能消弭阿斗嚣张的气焰。最多明日他就回来了。你尽可放心就是。”

蔡芸叹息一声，怔怔的看着水杯，不说话了。

丝毫不知道家姐和家父打了什么机锋的蔡斗就这么出了晋阳城，从城西递了牌子出来，路往北，骑马奔驰之间，到了一处丘陵，官道上人烟罕见，远远的看见一辆普普通通的小马车钻出一片松树林。蔡斗骑着马奇怪的看着那小马车，直到近处，他这才注意到那小马车竟然是木棚的，周围没有幕帘遮挡，两个大轮子咕噜咕噜转个不停，在官道上急急忙忙的朝并州飞奔而去，

堂堂河东节度使，能让他父亲那么厉害的一个人佩服的五体投地的贺天罡贺大将军能和一个坐小木棚马车里的人有什么关系？

就算是蔡斗这种家庭，也不会让蔡芸坐这种没有遮挡的小马车好吗。

“驾！”

蔡斗驱马奔下山丘，越过青青草地，抵达官道旁边。

“噫吁——！”

蔡斗以为那小破马车会停下来，谁知道那马车车夫竟然看也不看他一眼，匆匆就从他身边驶过了。蔡斗眼睛从小好使，耳聪目明，形神清隽可爱，虽然不爱干正事儿。但眼力见好，不光全是因为他那便宜老爸才回被认为是大混子。

蔡斗驱马赶上，靠近了知道自己没看错，车厢里是四个女人挤在一块儿，但打头的那个体型庞大的嬷嬷他还真是认识的。

也是这会儿，他注意到车夫呼吸急促，似乎非常着急的样子。

“停下！停下！”

蔡斗一马鞭抽在车上。

车夫看到蔡斗穿着校尉的衣裳，吓得半死，立刻偏离了主道，拐到了路边，急匆匆停下了。

蔡斗一跃下马，赶紧跑到车舆后，这时，他注意到贯轴上满是泥泞，可见是多么着急的赶车才到了这个地步。

车一停，魏嬷嬷便要下车查看怎么回事，和蔡斗撞了满头！

“干甚吃的，竟然把车停了！”

魏嬷嬷还要发怒，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年轻人惊喜的声音：“嬷嬷真的是你？”

“蔡……二郎！”

嬷嬷生气的语调忽而一转为惊喜，却不是为了遇到熟人。

蔡斗还弄不清情况，嬷嬷却一把抓住了蔡斗的胳膊。“快快快！”嬷嬷面带焦急连声道：“你来的正好，计划有变，管不上如何认亲走流程了。你赶紧把娘子带上，持玉符直往都护府去，路上谁人拦你都不许停！到了门前就跪下说是魏嬷嬷让你来的，让孟七郎，不，孟邻孟长史去请全城的名医到都护府！快去！”

蔡斗来不及说话，怀里就被塞了一个女子滚烫的身体，他吓得一跳，电光火石之间意识到了，这就是便宜老爸要他干的活。吓得浑身汗如雨下。

连滚带爬就跑回马边，嬷嬷也追过来把两人扶上马，蔡斗握紧马缰，回想摸摸话里的意思，只感觉自己似乎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大麻烦。

而嬷嬷还一边最后交代他：“记住！谁要你停都不许停！不见到节度使，不许下马！听懂了没有！”

魏嬷嬷声厉色急，蔡斗眼珠乱颤，终于咬牙点头，挥动了缰绳。只听一声大喝“驾！”他的好伙伴“蹄花”同志就猛然撒开腿，直朝晋阳奔去。

完了完了！奔跑中的蔡斗内心大叫：阿耶，我要被你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