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面色凝重,蔡芸被吓了一跳。
“阿耶,怎么啦?你要做什么?阿斗他还……”
早上一早,蔡芸等在芙蓉园外长廊,好不容易抓住一个大夫回来给蔡斗开了药,熬了给他服下,这会儿才醒,口里喊饿。蔡芸在后院等着,好说歹说才开了火,让她自己做饭。
因着不是在自己家,做什么事情都有两三分不便。寄人篱下,想要照顾一个伤患,可谓是辛苦异常。一天到晚都要想法子满足蔡斗的需求,几日下来已经疲惫不堪。
蔡怡拉扯两下,她几乎要倒了。
勉强支撑住身形,抬头就是蔡怡变了脸色:“你怎么啦?”
“没事,就是有点没睡好。”
蔡芸无奈一笑,眼底青黑一目了然,蔡怡虽然心疼,却只得凝神慎重道:“芸娘,阿耶有件事情想要你去做。”
蔡芸面露讶异,蔡怡却给了她一个复杂的眼神。
……
“夫人仔细身体。”
“哥哥……”
庭院里,苏都尉前来交差,特地在后院的门口等着,苏苇一早起来在芙蓉园门口已经三进四处,忙了许久,听到下人来报,即可去院门口迎接。
却只来及说了一句话。苏都尉就前往议事厅方向走。
“哥哥别走!你是不是怪我……”
苏苇心如刀绞,往日里明媚的容颜也因为连日的操劳带着几分疲惫,她暮然回首望去,苏河却已经走了很远。
握紧掌心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刺破了肌肤。
……
芙蓉园内一片寂静。
门外的侍从尽数被挥推了,贺天罡一脸郁色的进门,不需要吩咐,只是招招手,便都默然无声,消失不见。
等推门进了屋内,红毯纱帐,香氛渺渺,他的神色却突然平静,不复刚刚的怒色。
而纱帐旁边也多出了两个身影,正是刚刚在大厅引起事故的正主鸿惊宇和他手上提着的面容姣好如女子却带着几分畏缩的神医章天均。
把章天均一把丢下,鸿惊宇上前一步,行了一礼,贺天罡终于开口,却是语带平和:“我配合了你半天,若是结果不如我意,幽王在城中的消息据点我还是知道的一两个的。”
言下之意,竟然是刚刚在大厅发生的一切只是两个人的表演。
事实是,鸿惊宇只是稍加暗示,没料到到贺天罡会做的那么真实,幕僚官们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大多都相信了。包括鸿惊宇之前看到的那位熟人。
这样一来消息也就会传回颐都,涵王那边也算有个交代了。
“去吧。”
脑子里不停,手上不含糊,鸿惊宇挥挥衣袖,章天均赶忙爬起来,跑到床边。抬手就要掀开纱帐。鸿惊宇却突然从旁边捉住了他那想要拉开纱帐的手,只是动作流畅,伸手将账内一只握着血色玉佩的纤细的手拽出来。仿佛一早就知道那手臂放哪儿似得。
他章天均这才反应过来,偷偷回头看一眼贺天罡的脸色。果然介意的要命。
明白过来,鸿惊宇刚刚举动的含义。章天均忍不住目露感激之色。
当然,他还没有忘记,也是这个人,大半夜一脚踹开他家的府门,当众把他掳走,连夜带着他奔袭千里,跑去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救人。然后又不经许可把他带来晋阳。这种“深仇大恨”,一个举手之劳是原谅不了了。
不过,医德啊,医德。
治病救人乃医者的天职。
一摸到寸口,章天均的脸色立刻认真严肃起来。
把完脉,章天均站了起来,鸿惊宇就在他旁边,自然看的清楚。只是那神情倒不像为难,反而有些说不出来的古怪。
“有把握。”
朝着鸿惊宇点点头,章天均顶着一脸诡异的神情:“在你的天光心法的帮助下。”
鸿惊宇马上反应过来他脸色怪异的原因。
无非是在意那个过分亲近的治疗过程罢了。
原本六天前他得知这件事情就立刻派人了解病人的情况,又去找全城的名医打探了诊脉的结果和用药,搜罗给章天均看完之后,这才出手揭了榜单,却也因此遇上了荻无容。说不上好坏,但如今这个结果来看,还是符合鸿惊宇原本设想的。
想到这里,鸿惊宇伸手从袖中取出信来。递给坐在一旁等待的贺天罡。
状况之外,预料之中。
只是接手一滞,也没有过分惊讶,展信阅读,一目十行,贺天罡神色莫名温和起来。
随口一声:“我在外面等。”人便已然起步,出了门去。
只留下章天均瞠目结舌,鸿惊宇所有所思。
“这,这是什么情况?你拿什么打动这头猛虎的?”章天均一脸摸不着头脑,却又忽而变了脸色,暗暗叫苦:“你肯定没说实情。十有八九,是想法子糊弄了他。”
“怎么会,信里都是实话。”
鸿惊宇说了一声,却将刚刚阻止章天均揭开的纱帐一把掀开了,俯身下去,将原本平静入睡了小孩一口气抱了起来。运转心法,替她疏通经脉,养护心血。
果然和章天均预料不错,要抱着才能……
“你……你不要命啦!”
章天均压低了声音拼命的喊起来:“你晚上再偷偷来不行吗?他现在可就在门外,你,你,一个不小心,会被大卸八块啊!”
面对章天均的大惊失色,鸿惊宇却只是抬头淡扫,语带霸道:“哪有那个闲工夫,他在门外不可能穿透了来看,你样最省事。”
章天均心惊胆战,却不得不配合治疗,从口袋里取出金针来,先是取了神门和耳后安眠穴做君穴,又取了几个臣穴,让人睡得更沉。眼看鸿惊宇面露不耐之色,连忙开口解释:“万一醒过来就不妙了。要是告一状,那老虎一样的都护肯定要把咱们剁碎了喂狗的。你是不怕,我怕呀。”
鸿惊宇眉头一簇,章天均眼珠一转,继而道:“当然也是舍不得美人痛苦啊,你看看这小孩,长得多标志啊,睡得深一点,也就没那么痛了。”
看了看怀里人平静祥和的睡颜,似乎懒得说话,鸿惊宇不做声了。
章天均连忙施针,简直要把体型小巧的贺岚扎成了个筛子。
“何故施针这么多?”
诧异于鸿惊宇的开口,章天均抬头看了他一眼,嘟囔着解释:“我还觉得扎少了呢。她这种情况,本来就有先天不足的原因在里面。估计心包有疾,所以血液无法像常人一样迅速的温暖全身,导致长年四肢冰凉。再加上之前饮食不精,妨碍了脾胃,可谓是雪上加霜,早夭之象。咳疾只是表面现象。内里空耗,才是久病不起的根本原因。”
鸿惊宇语气冷淡:“你又按捺不住要吹牛了吗?”
面对这种不买账的举动,章天均唯一的办法就是假装听不见,继续自顾自的解释:
“咳,她这种情况。落在一般的大夫手里,无非是散寒解表,把她当做一般的风寒治疗,加点止咳的药物也就完了。但是这样做就会延误病情,也是她发展成这样的主要原因。估计是来到晋阳以后遇到了好一点的大夫,还知道补气,健脾养胃,像都护家的长史那种级别的就更聪明一点,知道要施针救急,在佐以良药。标本兼治。用药理论是对的。但是经验相对不足。对药物作用的把控和建立在前人施针经验基础上总结的见解都不如我。嗯,不吹大的,就治疗慢病和疑难杂症来说,我章天均认第一无人敢争。”
这句话没说完,只听一声闷哼,却是只顾着骄傲,针不小心扎深了,章天均战战兢兢抬起头来,果不其然,是一张冷冽阴沉的面孔正对着他。
恐怖!
立刻拔出针来,却见鲜血如珠。
然而,顾不上鸿惊宇的恼火,章天均的脸色变了。
“竟然……是谁给她下的毒?”
就在章天均话音落下那一刻,门框撞在墙上弹回来的声音传了过来。
正好听到章天均这句话的贺天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