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悻悻然。
“我还当那活神仙真带你去了天界呢!想来,那或许是他修炼仙法的洞天福地也未可知。”
“不是的,不是的!那里比天界还好一千倍一万倍!”
宝雁简直想尖叫,原来不是剧情走向歪了,是自己压根儿没把事情说直。
“那里有Disneyland ,有HBO,有live show,有movie,有博物馆,还有冰箱、洗衣机、飞机、汽车……或许再过几年,还有家务机器人。AI会来个大飞跃?最重要,有WiFi,最最重要,有doctor!”
中英文混杂一阵乱飙后,她辜宝雁今天压根儿就没打算活着走出荣国府的西角门儿!
看,在这个万恶的旧世界,奴才死了都不能从正门死出去呀!
“哦?”
贾母理了理衣袖,笑说:“还真是遇过仙的!这么些个古怪词儿,难为你记得清。我虽不知你说的都是些甚样劳什子,可我却明白,那里的人仍需穿衣吃饭,那便还是人,不是神。既是人,那就到哪儿都一样。万般都会变,人性可不会。”
贾母刮了刮宝雁急得皱成一团的小鼻子,不急不躁地笑说:“我且问你,你说的那个世界,是不是有人终日为衣食奔波劳碌,有人则一落草便能安享富贵荣华?有人当官治学,有人经商种田,有人帮闲,有人卖艺……总之,每人每户都需有个营生才能养活自个儿?”
“呃,是吧。”
“更有人善,有人恶,有人慨,有人吝,有人俊,有人丑,有人智,有人愚……有人子孙满堂,有人孤苦伶仃,有人信神问道,有人满面俗尘。是也不是?”
“是……是的。”
宝雁愣住了。
“譬如那棵树,这根枝杈比那一根粗些长些高些远些,离天更近些,也多了些叶子和生机,可二者同根同系,本质上,有何差别吗?”
贾母指着一棵梧桐问宝雁。
“没,没有。”
所有的历史都是现在?
真得本质都一样吗?
“可是,那里有的这里都没有啊?”
宝雁大声反驳。
“那里有的,这里都没有,可这里有的,那里又都有吗?”
贾母好奇问道。
宝雁懵了,默默摇头。
譬如眼前这个和籁籁长得一摸一样的老人,譬如会把自己抱怀里摩挲的姆妈,譬如那个胆小俗气却能关键时候把自己护在身后的哥哥,还有说善书的,捏糖人的,咸香的板鸭子……
那个心中的家乡,叫亚城的地方,就没有啊……
“三千世界,各个不同,佛经道书里原都说过的,没甚稀奇。”
贾母抚着宝雁的头说:“可怜见儿的,莫再说那神仙道人是骗子了,许是你见的那个世界骗了你呢!”
“那个世界骗了我!”
宝雁惊骇得无以复加。
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又或者,就如《骇客帝国》里的世界,哪个才是实,哪个才是虚?
而且,那个世界真就如记忆中那般美好吗?
贫穷、战争、疾病……
掩在平等表象下的种族歧视,各阶级间的巨大沟壑,大多数人贫乏荒芜的精神世界,人们对金钱权势无底线地追逐……
只因是故乡,月才分外明?
宝雁冰凉着一颗心,想到以前籁籁还总说金陵就比亚城好千倍万倍呢。
“鸳鸯,好孩子,莫怕。理它哪个世界,甚个神仙呢?你现叫鸳鸯,你老子娘就在后街住着。”
贾母摸了摸宝雁的脸蛋儿告诉她:“且抓住你抓得住的,才能好生过日子呢!”
见小丫头仍旧呆呆的,贾母便拉了宝雁的手,出了亭子,绕到假山石子后,踏着石板桥问她:“那日你就是从这里落水的?”
宝雁恍惚答是。
贾母便想,这孩子恐怕是失了魂魄在此处,然后残魂又被那神仙道士拘了,不知曾去往了何处修道之地,所以才见了那些光怪陆离的光景,便一时拔不出心神也是有的。
“和你一块儿落水的,好像还有个丫头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