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笑着打趣王夫人这个小儿媳。
“母亲取笑了。”王夫人也低头笑了起来。
“我看啊,要说咱们太太娶儿媳心切,那咱们老太太这娶孙媳的心,更切呢!”
赖嬷嬷摸着腮帮子,撇眼儿看贾母,一脸戏谑。
“你这老货,我是穿红了着绿了?还是戴上这金刚那天王的宝石珠子了?你哪里看到我心切呢?”
贾母故意看着王夫人这身新衣首饰大声说着。
对这个小儿媳,贾母的评价一直都是本分守礼四字,虽无大才,可也无大过,整日安静贤良。
只是,有些忒守礼了,难免古板严苛,少乐无趣。
更何况,那夜荷花宴上……
贾母想着,便觉得有必要借着今日喜气让小儿媳好好乐一乐,便和赖嬷嬷使了个眼色。
“哎哟哟,是哪一个昨儿起了三次夜,次次都问,今儿这天怎生亮得恁地晚呢?”
赖嬷嬷说完,众人都哄堂大笑,老太太只摇头,一脸“莫看我,我绝不认”的耍赖表情。
赖嬷嬷顿了顿,又说:“起了三次夜的,也莫不认了。这儿啊,还有个压根儿就没睡下的呢!老太太您想想,昨儿掌灯时,咱们就见太太穿了这身衣裳来给您瞧了吧?您再细瞧瞧,瞧这衣裳,一夜了,可是一道褶子都不曾见!可见,咱们太太呀,为着今儿去相看新媳妇,这一整夜,硬是连略躺一躺都不曾的!”
大家看着王夫人身上簇新的衣裳,顿时都捂嘴儿笑了。
“婶子这衣裳,果然一道褶子都没有的。”
珏大奶奶也凑趣,拉了王夫人衣袖给贾母看,大家越发笑了起来。
王夫人笑指着赖嬷嬷说:“嬷嬷这张嘴!我哪里就那样没成色?谁睡觉还穿着见客的大衣裳不成?”
只是她越辩,众人便笑得越欢。
“好了,咱们娘们儿说也说了,笑也笑了,你们也好上车了。你这身衣裳我喜欢,既喜庆又庄重。”
贾母拉了王夫人的手,笑着夸赞她。
“可不是,要说婶子真是想得周全。说起来不过一件衣裳,咱们这样人家出门子走动,何需用一件衣裳壮脸面摆身份?不过是咱们家的心意罢了。那李府上下见了太太这身打扮,自然会明白太太的这份看重。”
珏大奶奶在一旁附和着。
“这就对了。你婶子和我,成日里在家都穿惯了半旧衣裳,谁又见过我们日日贪鲜求新的?不怕菩萨罪过,等闲人做的新衣裳,总不入我的眼呢。半旧的衣裳软和儿、跟身儿,那才是家常过日子的模样,十二分的舒坦才是要紧。只是见客自有见客的礼法,更不要说今日这样的走动了。人家养凤凰一样养大的姑娘,就要落到咱们家里来了,别说怠慢,就是不够体贴尊重,都不成礼、不成话。”
贾母站了起来,拉了王夫人的手又嘱咐她。
“咱们都是打从新妇过来的,知道待嫁时心里的那份惊怕。就因着知道,咱们才更得格外看重、体贴,莫叫那孩子人没过门、心先怯了才是。”
贾母又一再细细交待着王夫人,王夫人不敢让贾母起身相送,恭领了教诲便辞了贾母,和珏大奶奶二人出了内院上了轿子。
婆子们抬着轿子到了外院,院中早停了辆缨珞华盖八宝大车,并一辆绣锦珠帘青盖大车,另有两辆泥金朱轮宝盖小车。
王夫人上了打头儿的八宝大车,珏大奶奶上了青盖大车,二人坐得安稳了,随身大丫鬟们及赖大娘领了几个丫鬟婆子也上了两辆小车。
车帘均盖得严实了,才有外院的车夫进来,赶了马车从偏门朝外头街上走去。
原先的轿子也并不撤,仍着人抬了跟在马车后头。
跟车的几个婆子紧贴在王夫人等人的马车两侧,时刻听着车中的吩咐。
另有一二十个家仆小厮也跟在马车后头,一行人不紧不慢往李府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