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陈秋香是那种你拒绝之后还会软磨硬泡,用别人的话来说就是没脸没皮到家了。
思索几秒后她接过来,若无其事地道谢:“香姐,那真是谢谢你了,以后有地方我能帮得上忙的只管叫我。”
“哎呀,说什么客套话啊,我就是觉得你看着舒心…”陈秋香一下被戳穿脸上有点挂不住,只好笑着来掩饰。
转眼又说:“你记得我儿子吧?之前不是考进银行了吗?这几天就要升职了,想着你们两个年龄差不多大,你学历高,长得好,我觉得你们两人般配,想着让你们俩见见…”
祝芷:“……”
她妈应该改个名儿,叫陶半仙。
*
离开花店后祝芷去修电脑,下公交的那一瞬间被冷意噎得不出话来,颤颤巍巍从怀里摸出温热的手机。
导航显示店就在周边,可她怎么也没看见,走几步就低头看一下手机,怀疑是不是走错了。
来来回回折腾几遍后她终于找到了店——在马路最边上,很偏,褪色的牌匾写着 “明德修理”四个大字。
天空渐露暗色,店里的白炽灯亮得晃人眼,扑面而来的暖意更是让她全身蒙上薄雾,整个人潮乎乎的。
门的两边有沙发,沙发边上放着如霞光般的电暖炉。正前方是一个类似前台的小台子,凌乱地放着圆珠笔,白纸和计算器,还有一大堆□□,前台的左右两侧分别有两间小屋子,微弱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祝芷走近两步。
光线混沌,小小的方窗玻璃慢慢涌进一片玫瑰色的柔光,将昏暗的空间点燃,在墙上划出一道瘦长的影子。
阴影勾勒出冷淡的侧脸,可能心情不太好,里头的人眼尾压得厉害,烦躁地撩了下头发。
祝芷刚想走上去问问能不能修电脑,一道洪亮且愉悦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脚步。
“闺女,你今天怎么来了?”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短小精悍的中老年男人,头发花白,却精神抖擞。
闻声回头,祝芷嘴角上扬:“干爹!”
李明德和她爸祝源从小就是一个院儿里长大的,关系好得不得了,后来李明德去了读大学,祝源留在本地工作,虽然忙,但每年都会聚聚,而且李明德没孩子,看见祝芷喜欢得紧,索性就认个干女儿。
原本在右边小房间安分做事的谷星纬耳朵一动,把外面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放下手里漆黑的零件,直奔通往程和清屋子的门,一脸听见惊天大八卦的兴奋:
“你听见没?!铁拐李叫闺女!他不是没孩子吗?哪儿来的闺女?别的女人给他生的?!”
拼模型的程和清睨他一眼:“我说你也不动动脑子,就他对他老婆那死心塌地的样,女人送上门来他都不见得多看一眼。”想了想,又补充道:“那女的叫她干爹,应该…”不是那种乱七八糟的关系。
“干…干爹?!”谷星纬声音提高了不少,这年头一声“干爹”足够让人浮想联翩,张着的嘴半天没合拢,指着外面结结巴巴地说:“这…都叫干爹了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程和清觉得他没救了,干脆继续拼模型,“你个大佬爷们少在这跟我装纯情,咱们俩见这种事长大的,你稀奇个球啊?”
再说,他觉得老头可能就是单纯地认了个闺女。
谷星纬一副遭雷劈的表情,“可这是铁拐李啊!为人师表啊!你就一点都不惊讶?”
程和清随意踩在凳子的横梁上,淡淡瞥了眼谷星纬那双灰突突的沾着零件润.滑油的手,不紧不慢地撩起眼皮:
“惊不惊讶先放一边,你要是弄脏了我桌子上的模型,我就给你扒光了去裸.奔。”这模型他宝贝着呢。
谷星纬自觉站远了几分,这事程和清真干得出来。
见他无所事事的样子,程和清又问:“老头给你的任务完成了?”
“没啊,我又不是学这个的,再说我瞧着他现在心情挺好的,说不定一个高兴就教我了。”谷星纬说得理所当然,还时不时探头瞧着门外的人。
可他的目光太过明目张胆,引得李明德横了他一眼。
谷星纬感觉到头上在冒烟,赶紧闪回屋里,“我告诉你啊,准是个是个美女!头发又黑又多,一个背影都能感受到那溢出屏幕的气质!”
程和清没由来笑了一下,情绪淡淡的:“上回店里来了一个五十岁的大妈,看着背影你说气质出尘,还说像二十岁,结果人一转身,你丫的差点撞墙了,都是我拦着你,忘了?”
谷星纬:“……”
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狗东西…
此时又传来了河东狮吼般的嗓门儿,“臭小子,你赶紧给我滚回你屋里去,任务没完成你今晚就算饿死我也不给饭,听见没有!”
在一旁的祝芷感觉自己的耳膜都要被震碎了,悄悄往旁边退了几步,这脾气和她爸如出一辙,也不知道这两个暴脾气是怎么玩到一块儿的。
声波一下一下圈打过来,房梁都震了几下,谷星纬赶紧撤:“不说了,我得回去,不然铁拐李得扒了我一层皮了。”
喊完后李明德突然变得轻声细语,指着屋里的程和清说:“闺女,你修电脑到左边的房间去就行了,他会修。”
*
一进去,映入眼帘的就是地上散乱的零件——螺丝刀,起子,拆得残缺不齐的主板,还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线……
祝芷根本找不到下脚的地方,每次她来都觉得修电脑的人能在乱七八糟的地上找出自己要用的东西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她的正前方摆着一张长桌,桌子周边堆满拆得七零八散的不知名物体,桌上唯我独尊地放着一架庞大的模型,旁边还有几张草稿纸,画着她看不懂的结构图,她的左边有沙发和茶几,都很小。
祝芷踮着脚艰难地走过去,地上太乱了,她站得有些远,“你好,我想修下电脑。”
程和清桌上的小零件突然掉在地上了,他弯腰去捡,看见离自己很远的地方站了个人,寻思着说:“怎么,站这么远是我长得丑吓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