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内,气氛陷入沉寂。
老太爷见盛檩想逃,立马讥笑一声,嘲讽意味拉满。
接着,端起茶水呷了一口,对黎原说:“没事,他走他的,我看我们的,晚上就睡这里,房间多,随便选。”
黎原抿唇微笑,乖乖应声:“好。”
没一会,不知道盛檩经过了怎样的思量,竟然硬生生将转到一半的身体扭了回来,重新落座。
冷眼盯着对面的老太爷,一言不发。
老太爷可不惧,捋着胡须,扬眉与其对视。
一时间,一老一少的眼神交锋来来往往,火星子滋啦。
两人暗中较劲的样子,反而加深了黎原的好奇心,频频望向夜影绰绰的花厅外。
不多时,吊眉眼的张妈总算拿着相册出现,黎原见状蹭地起身热情地迎上去,也不管对方看他多么不爽,一把拿过相册。
黎原本来就挨着老太爷坐,距离盛檩反倒隔了两个座位。
回身即将从盛檩身旁走过时,偷摸觑了一眼。
一如既往的冷脸,唇峰凉薄,瞧不出深一层的情绪。
大抵不怎么高兴就对了。
黎原特别想笑,敛了敛唇,才抱紧相册从盛檩身旁快步走过,生怕被抢。
待他坐回原位,老太爷立即朝圆桌正对面的亲孙子得意地怒了努嘴,用口型说:“没门。”
盛檩肩膀紧绷,脸色再黑两分。
黎原并不知道两人眼神较劲的小细节,他的注意力已然被照片上的童年盛檩完全吸引。
小脸白净红润,王子般的精致衣裳,搭配总是臭脸不爽的小表情,好一个拽天拽地的臭屁小鬼。
黎原翻着相册本,惊呼:“盛檩,你小时候好可爱啊!”
脸蛋好白好软,好想捏一下,这句话他没说。
一时心有所动,黎原便禁不住抬头去瞧此时脸蛋百分百不软不白的本人。
巧的是,盛檩的目光也定定地凝结向这边,不知看了多久。
两人视线陡然相接,皆是一愣。
更令人诧异的是,一贯冷肃镇定的盛檩眉头抽了抽,竟然率先撇开了脸。
再仔细瞧,僵硬的侧脸泄露出些许不自然。
此时,老太爷终于找到那张关键照片,笑呵呵递到黎原面前,“看这个,这张才可爱。”
黎原闻言瞧过去,登时嘴巴溢出一声笑声,又赶忙抿唇忍住。
只见照片上精致得宛如洋娃娃的小盛檩穿着一条粉色花边公主裙,头上扎着两个冲天小啾啾,两只肉乎乎的小手紧拽裙摆,扁着嘴巴,要哭不哭的样子。
更有趣的,他那软软白白的小脸蛋上竟然画着夸张的两坨腮红,红得很正,特别抢镜头。
老男人的女装照?
黎原愣愣地想。
老太爷这头瞅着照片亦是笑得合不拢嘴,睨一眼某人,开始回忆照片背后的故事:“这张照片好像是小檩三岁的时候拍的,裙子和衣裳都是他妈妈给他弄的,具体啥原因,我老糊涂不记得了……”
老太爷生怕主角没有存在感,扬起嗓子:“喂——臭小子,你还记得你为啥穿裙子不?”
黎原:“……”
谁能记得三岁的事情啊,老太爷你真不是故意的么?
盛檩脸色黑沉沉,强大的忍耐力只能让他坐着当木头,搭腔是不可能的。
老太爷可不管盛檩的脸多黑,兴味地挑挑眉,又从相册里翻出一张照片,居然是刚才那张粉色公主裙的系列照。
只不过这张照片上的小朋友不再是一副哭唧唧的表情,反而破涕为笑,张着缺了两片门牙的嘴巴,好像在说什么。
黎原捧着照片爱不释手,敛住笑问:“小公举怎么又笑了?”
“小公举”是他刚取的昵称。
盛檩听到这称呼,额角的青筋狠狠一抽。
老太爷憋笑,眼神一下下飞去,恨不得将亲孙子吃瘪的样子拍下来。
此刻的盛檩早已放下碗筷,靠着椅背,双手交握搁在交叠的腿上,冷眸冷脸,仿佛面前不是舒适温馨的餐厅,而是什么严肃庄重的谈判场所。
老太爷见状笑声更魔性,哈哈两声后,提起嗓子说:“因为他呀,以为穿上公主裙就能见到王子了,正说要去见王子呢!”
“噗——”黎原这回没憋住。
陡然,椅子和地面拉出刺耳的划拉声,要去找王子的木头人终于忍无可忍刷地起身,箭步走向黎原,气势如虹。
电光石火间,黎原反应极快,唰唰将两张照片拿起紧紧捂在胸口处,跟护宝贝似的。
以至于,盛檩伸向照片的手只能不尴不尬地悬在半空,停顿一秒,很不甘心地握了握。
“小子,想把照片毁了?”老太爷敲敲桌上的手机,咧嘴就是一个笑脸,“晚了,早就拍下来咯。”
说罢,不管盛檩的面色多么艰涩,又朝黎原笑眯眯道:“这两张就送你了,拿回去慢慢欣赏。”
黎原捂紧照片,“嗯嗯,一会回去就找个相框裱起来!”
盛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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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爷乐呵够了,大发慈悲决定放亲孙子一马,就没留新婚的小夫妻在老宅过夜。
挥挥手,让两人赶紧走。
毕竟再不走,等对方缓过来反攻就不好了。
晚风流转,月夜中的四合宅院格外幽静。
盛檩面无表情走在前面,黎原小步随在后头,不时溢出一两声怪异的笑声,衬得夜风都诡异起来。
如此便罢了,等上了车,他还没完,又从小包里摸出那张没门牙的照片,跟抽抽似的抖着肩膀笑不停。
这诡异的声音落入耳中,正要发动汽车的盛檩骤然僵住,搁在方向盘上的手随着笑声握了两下,终于旋身向一旁压过去。
高大的身躯如一片黑压压的暗影,瞬间将相对娇小的人笼罩了个彻底,手掌撑在黎原肩侧,只要稍稍下移就能将人紧握。
“很好笑?”
低哑磁性的嗓音携了点夜晚的冷幽,危险又温柔。
黎原心口紧紧,缩着脖颈怂归怂,却轻抬下巴不怕死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