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荇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纤瘦男子一怔,叶栀也撑着床榻勉力坐直了,伸手想把林云扶起来,苏荇垂眸,默不作声地往旁边移了一移,避开了林云的这一个大礼。
苏荇拿起桌上倒扣的茶杯,缓缓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苏荇咽下一口清苦的茶水,也压下自己满心的疑窦,苏荇缓声问“林公子请起,在下只是个寻常人...”
林云抬起头,用氤氲着雾气的眼睛望着苏荇,他用带着哭腔的话语打断了苏荇的推辞“苏小姐,若您也不肯帮我,那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苏荇沉默了片刻,叶栀伸手揪住她的袖子,适时地叫了一声“小姐。”
苏荇听着他轻颤的尾音,叹了口气,伸手把林云从冰冷刺骨的地面上扶了起来,苏荇替林云倒上热茶,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地上凉,坐着说吧。”
林云踉跄一步,扶着桌角小心地坐到竹椅上,苏荇看着他不住颤抖的指尖,从旁边拿了床小毯子盖到他膝盖上,叶栀静静看着她体贴的动作,默默揪紧了被角。
原来小姐不是只对他一个人这样啊...
苏荇斟酌着林云话里的意思,缓缓转着茶杯问道“这件事和王柳二家有关系?”
林云轻轻点了点头,缩在毯子里,只露着惨白的一张脸,小声道“我所知道的,只和柳家有关。”
林云低垂着眼睛,颤着嗓子将一段往事娓娓道来。
“十二年前,当时还只是主簿的柳箬叶找到家母,委托家母伪造了一封书信,柳箬叶说那是一份公务往来的书信,因她不小心弄丢了,怕上官问责,希望家母看在往日情分上帮她一把,家母见她诚恳便帮她写了。”
苏荇蹙起眉,伪造公务书信?柳箬叶还真是胆大妄为。
苏荇疑道“令堂...会仿人笔迹?”
林云轻轻点头,柔声解释道“家母当年是云城杏春堂的坐诊郎中,因为幼时家境清贫,只能靠仿作名人字画谋生求学,长年累月几能以假乱真,柳箬叶年轻时与家母相识,还从家母手里买过仿造的字画送给上官,因而知道这一点。”
苏荇无语地梗了一下,这个柳大人还挺节俭的。
苏荇看见林云眼前见底的茶杯,伸手帮林云甄满,抬眼示意林云接着说。
“家母帮柳箬叶伪造书信后柳箬叶就与家母断了联系,后来柳箬叶升任县丞,家母只以为她是避嫌,并不做他想,只是后来...”
林云的声音一顿,苏荇偏头看时只瞧见他眼睫上晶莹的水珠,轻轻打着颤,像初秋清晨沾了寒凉晨露的蝴蝶。
林云吸了吸鼻子,咽下涌上咽喉的酸涩与悲怆,颤声道“只是后来有一天,家母去临城出诊,在回家的路上遭了山贼,身首异处,可家母走的分明是官道,怎么会有山贼如此胆大包天?我不信官府的说辞,连夜去家母出事的地方探查,在那里找到了一块被撕碎的布料,是官兵穿的衣裳的布料。”
苏荇抿着嘴,皱眉道“可这和柳大人并无关联。”
林云抬起泪湿的眼睛,将青紫的嘴唇咬出血来“盖棺定论说家母死于山贼之手的就是柳箬叶,出事之后她既不剿匪也不练兵...我怀疑真相,便拿着找到的布料去找她,她却变了脸色,叫官兵把我撵了出来,我回家后的当天晚上...”
林云说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捂着嘴呜咽起来,他断断续续道“当天晚上我家里就遭了强盗,我躲在橱柜里,看着她们□□烧,听见她们说务必销毁当年柳箬叶和家母联系的证据,不能让书信的事走漏出去,还,还要杀了我。”
苏荇长呼一口气,大略算了一下时间“十二年前你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