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方木桌摆在堂屋正中,诸秋的父母已经换上了一身略显光彩的衣物,两人坐在桌子边,一脸满足地看着正吸溜吸溜地搜刮着碗底汤汁的诸秋,那种浓浓的幸福感满溢出来,却让诸秋略微有些不适。
“我说爸,妈,你们两人能别这样看着我嘛,感觉目光都能穿透我的衣服了,凉飕飕的。”将碗重重顿在桌子上,诸秋抬头看着父母,有些哭笑不得。
话刚落,父亲一张黝黑的面孔突然紧绷起来,下巴上的胡茬一阵颤动,“怎么说话呢,你一年不回家还不能看了,迟早跟你算账。”
看到父亲一脸凶相,本就愧疚的诸秋顿时不敢说话了,脑袋缩了缩。而就在这时,父亲的那张脸又松开,轻缓的话语传来:“不过看你小子在外的日子倒是过得不错,人长高了,也长结实了。”
“是啊,我儿子长得更帅了。”母亲接着父亲的话,伸手拨了拨诸秋的头发,“像我!”
“他娘,孩子明明是像我。”一旁的父亲有些气恼地反驳道。
本来感受着母亲手掌的拨弄,心里正一阵温暖与酸楚交融的诸秋见两人又掐了起来,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咳!”诸秋连忙咳嗽一声,打断了两人的争锋,问道:“爸,妈,我记得咱家不是只有一间小木房子吗,怎么现在变别墅了?”
“咳!”只见母亲脸色顿时有些发红,咳嗽一声伸手拐了拐父亲,小声道:“你说。”
“你这娘们怎么不说?”父亲别过脸去,没有理会。母亲忙瞪了一眼父亲,才转过头来看着诸秋,欲言又止。
诸秋就纳闷了,难道自己不在的这两年里还能发生什么大事不成,他黑亮的眼睛一闪,伸头猜测道:“该不会是你们偷来的吧!”
“放屁!”听到诸秋的质疑,父亲顿时转过头来吼了一声,“老子这辈子行得端坐得正,怎么会干这等事!”
诸秋看到父亲好像是真的怒了,连忙吐了吐舌头,脑袋耷拉着看向母亲求助。母亲戳了戳诸秋的眉心,没好气道:“你啊,又不是不知道你爹的脾性,见不得别人说他的品性,触霉头了吧?”说完,母亲才揉了揉诸秋的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说到这房子啊,是咱女儿,也就是你的未婚妻给我们建的,她知道我们喜欢桂花,又特地从扁林州移栽了过来,还知道我们闲不住,特意留了一处园地,让我们种点小菜。说到咱女儿啊,那可……”
“什……什什……什么——”诸秋惊叫一声,从母亲手掌逃脱,看着两人的目光瞪得老大,“未婚妻?你们两到底干了什么?不会是把我卖了吧?是入赘吧,是吧?你们简直有毒!”越想越有这种可能性,不然人家凭什么看上自己家,不知为何,本来回家的欣喜的心情忽然有些失望,和两年前一模一样。
“秋儿,你听我说,事情是这样的……”母亲见诸秋的脸色似乎有些难看,连忙过去拉着诸秋解释道:“两年前啊……”
诸秋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情后勉强听着,脸色却还是有些难看。原来两年前自己离家出走不久,村子里来了一对落魄的爷孙女,爷爷似乎得了重病,孙女浑身破破烂烂的,一脸的黑泥。两人原本是一个还算不错的家族中人,但家族生变,两人被迫流走异乡,最后来到临栏村,已是走投无路,可惜,没人愿意帮忙。诸秋知道自己的父母,就是两个烂好人,肯定看不下去。实际情况也正是如此,父母两人接纳了这对爷孙女,而才不到两天,女孩的爷爷就去世了。父母给办了丧礼,买了棺材,家底也掏空了。女孩为了报恩,认了诸秋的父母作父母,孝顺在身边。父母两人见女孩这么懂事,就给诸秋谋婚事了,女孩也没反对,答应了下来。就这样,两个从未见面的人定下了婚事。而就在一年后,女孩说她两岁的时候就感悟到了自然之力,却一直没有修炼,在诸秋家的这一年里她修炼到了三阶藏锋境,想去报考凭氙州的帝泷学府,将来让父母过上更好的生活。父母两人当然高兴了,能感悟自然之力的将来可都是术士,地位高人一等,两人又怎么会不愿意,毕竟只要女儿过得好。不久,消息传来,女孩成功进修帝泷学府,父母两人一时成了临栏村的话题人物。现在女儿出息了,不仅给他们争了光,也会寄好多金钱和东西回来,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女儿一年只有到过年才会放假回来一次,两人着实想念。
母亲说完,有些不适地看着诸秋,她也知道这个儿子从小就与众不同,总喜欢背着他们干,想到这,母亲脸上的皱纹深了些。父亲则坐在桌子边,不知什么时候拿出烟斗抽了起来,烟雾缭绕,看不清表情。
诸秋听完,说实话,内心真的是有点不舒服的,他很不喜欢父母决定他的东西,这样那样的安排,可是刚刚诸秋很明显地感觉到了,当母亲说起那个素未蒙面的女儿,同样是自己的未婚妻时,脸上洋溢着的那股幸福是自己从未给过的。一丝愧疚和烦闷在心里不断交织,诸秋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了,他的心里第一次出现了迷茫,他已经无法再雷厉风行,做出与当初一样离家出走的举动了,因为这次,那个未婚妻在父母的眼里已经和自己一样重要了,甚至诸秋觉得比自己还重要,他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种荒诞的想法。
“呲——”父亲还在咂吧着烟,母亲也埋着头没有说话,诸秋犹豫片刻,终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做出了决定:“爸,妈!”
两人身子一抖,似已经做好了什么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