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书阳一语成谶。
深夜,机械脑袋忽然自动开机,两个窟窿眼里冒出幽幽蓝光。许西楼晚上没睡安稳,被蓝光一晃就醒了,眼见机械脑袋要喊,立马跳下床捂住机械脑袋的嘴。
“你要干嘛?”许西楼压着声音问。
两个窟窿眼的幽光往上移动,脑袋一字一句地说:“五点了,大公鸡该打鸣了,大娃到点吊嗓了。”
许西楼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你敢喊我就拆了你。”
话是这么说,许西楼当初设置吊嗓系统的时候没有一次成功,压根儿没想到它会突然启动,所以就没设置关闭方式。现在屋里黑灯瞎火的,他也找不到该切哪根线,索性披上外套拿上手机,抱着机械脑袋跑到大门外。
春风拂面,脑袋栽地里,咿咿呀呀地叫。
许西楼呆呆地看着它,心里的决定已经定了大半。
决赛圈的小群里却没人想到会有人退赛。
这个群掺和各地方选手,由于文化差异的问题,互相间沟通一直不顺利,过去一直静悄悄的,最近忽然渐渐有人开始不分早晚地往群里发试探性的话语。
既然决定退赛,保密与否似乎并不重要,许西楼对着机械脑袋拍了短短几秒视频,发到了决赛群里。随即联系赛区负责老师提退赛的事。
赛区负责老师暂时没有回复,新好友功能区先弹出了几条添加申请。
在一干白皮肤黑皮肤肌肉男女的头像里,有一个美羊羊的头像格外特别。许西楼这才想起来进入决赛的还有另一个国内学生……如果没记错的话是个男生。
在群里为了方便沟通,所有人的名称都是英文名,他从来也没有特意注意过这个人。很显然美羊羊知道他是另一位选手,添加申请填的是中文:[同学你好,能问下你的脑袋里存的曲儿是哪位老师唱的吗?]
“……”
少年蹲在地上,路灯微凉的光映在他浓密的眼睫上,两片银雪似的。他轻轻浅浅地读过这行字,犹豫片刻,还是通过了申请。
美羊羊似乎只对机械脑袋唱的腔调感兴趣:[同学你好,这曲的音源能给我一份吗?]
许西楼没回复,他点进美羊羊的相册。
……这一点,就跟误入了一个话痨连续三四十年三百六十五天无间断地的日记本似的。
跟许西楼的沉默内向相比,‘美羊羊同学’的动态非同一般地活跃,哪怕只是修好了一个收音机,他都能发图文解释一遍,但是他不怎么注意排版,基本上有什么发什么。许西楼有点儿懒得看完,浅浅地看了一遍,就退出来回复:[没有音源]
美羊羊立马回复:[那可以听你的脑袋唱完吗]
许西楼:[不行]
他倒没故意对人家冷淡,当初给机械脑袋设置的音色是他倒仓期前的那副嗓音,机械脑袋虽然用这幅声音唱出了曲,由于发声位置之类零零散散的原因,不仅音准节拍漏洞大,整个儿听起来的感觉都很怪异,只是视频里短短几秒看出不来而已。
连续两次受挫,美羊羊不问了,回复了句‘好的’,加一个笑眯眯的表情包。
许西楼看着这表情包,总觉得在谴责谁。
天快亮时,赛区负责老师终于回复了。
他似乎非常疑惑,发了一个尴尬讪笑的表情。
[茶园附中的许西楼同学吗?]
[抱歉我刚刚收到你的信息,我这边显示你年初就退赛了呀?]
许西楼:“……”
三月末的清晨,他倏然冻出了一身寒毛。
去年腊月初,智能竞赛总决赛入围名单刚出,年初时许西楼刚刚确定下决赛作品的思路。那阵子家里用人来人往一词形容毫不夸张,而能接触到他许西楼个人信息的人多不胜数。
许西楼回屋登录赛事方网站的选手个人后台。
只见由他自己账号发出去的退赛申请一栏,理由赫然躺着八千字关于新生代栋梁们成长方向的分析小论文,字字泣血。
据赛区负责老师说,他当初看完的时候都恍惚了半天:[我当时打电话跟你确认了,你非常坚定地告诉我说你已经决定好了]
许西楼回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