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抚村富民广场准时聚集跳广场舞的中老年人。
黑音箱摆在花坛旁边,一个小身影坐在黑色大音箱上摇头晃脑,底下压着翠绿色花布,大爷大妈们的随身物品堆放在翠花布上。
“oh一起来吧来吧来吧……”
阎无衍混在广场舞大队里,排在他后面的张家奶奶跟他打商量:“无衍呐,你张姨姨家里也有些旧家具,五十块钱给你全部包圆咯收了算了。”
张家奶奶后边的李家奶奶啐她:“无衍别理她这斋婆子,你们家不要的破铜烂铁就丢给人家孩子,要不要脸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孩子需要我才卖的,别人要我都不给的!”
这就吵起来了,阎无衍习以为常地耷着眼皮舒展胳膊。
张李两家奶奶天天吵,拿‘无衍’开头又拿‘无衍’结尾,偏偏每天广场舞都一起来,所以阎奶奶才不参与抚村这项活动。
奶奶这会儿大概在房间听戏。
正儿八经的戏。
等跳完了两首歌她们还没吵完。
阎无衍瞥了眼黑音箱的方向,倏然看见瘦瘦高高的秦文山杵在粟粟旁边。
秦文山的欧式大双眼漏光,愣是没看见阎无衍在哪:“阎无粟,你哥呢?”
小男孩头也不抬,竖起一根肉乎乎的手指头百转千回地唱:“您猜?”
“粟粟。”秦文山一巴掌摁住他的脑袋,“你又上哪儿学来的话腔,让你哥听见揍死你。”
阎无粟终于屈尊抬头看了一眼,他约莫七八岁,满头卷毛,一脸白嫩的软肉,却长着双和他哥一模一样的桃花眼,不屑地撅起嘴,欠儿嗖嗖地拉长音:“骚凹瑞咯——”
话音没拉完,他额头猛地被弹了个脑崩。阎无衍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广场舞队形里脱离,两双长腿立在他面前:“好好说话。”
“哦。”小孩挺起胸脯,跳下音箱,右手扶在心口,对秦文山微微欠身,字正腔圆道,“十分抱歉,先生。”
秦文山:“......”
阎无衍使劲揉了揉粟粟的卷毛,抬眼看向秦文山:“老杨让你来的?”
秦文山用力地点点头。
结果阎无衍直接转身一个大跨步插进广场舞队伍里,跟着队伍蹦蹦跳跳,秦文山跟在他边上劝他:“诶,好事来的。你跟我打球去,我俩边打边说。”
阎无衍抬起手指装模做样地掐了一记:“不成,我们俩这周在一块的时候不宜做剧烈运动,例如打球。”
秦文山信他个鬼:“你不想上课的时候也是掐指一算!”
行吧。
杨禅机下午找他们俩就两件事,一是跟秦文山算散播转学生谣言的账,二是送奖,让他们俩领竞赛委员会寄到学校的奖状,交代一些奖品领取事项。
阎无衍不在,杨禅机估不准他假期还会不会回学校,干脆让秦文山把阎无衍的一起收着。现在获奖证书就夹在秦文山胳膊肘下。
本来秦文山觉得这事挺重要的,毕竟阎无衍参加的那什么智能竞赛也不是个小比赛,奖金都有三万呢。但阎无衍敷衍的态度愣是让他也随意了起来,也是,反正也不是这家伙第一次拿奖。
秦文山挤进阎无衍和前面大妈的空缺中间跟着摇手臂。
阎无衍跟着队伍转弯,边问:“你胳膊肘夹着什么呢?”
“哦。”秦文山随意地说,“你获奖证书。”
阎无衍:“有奖金吗?”
秦文山:“有啊,三万多呢。”
话音刚落,阎无衍揪着秦文山后领双双脱离广场舞大队。秦文山双腿愤愤地挣扎了几步,被拽着噔噔蹬地往后退。
阎无衍:“走,打球去。”
“你刚刚不是不打吗?”秦文山嚷着,“撒开,老子要跳广场舞。”
阎无衍当然是成全他,他屈指抽走牛皮纸袋,手掌按在秦文山后背用力推回去,呜呼吼一声:“走你!”
秦文山:“操!”
篮球场零零散散有五个人打球,其中有两个小萝卜头。阎无衍只看了一眼,没有进去,他这一生对小孩子的耐心都在阎无粟身上耗尽了,平时最不喜欢跟小孩子玩。
秦文山好不容易跟上他:“里面就一张证书而已,奖金打卡上的。”
阎无衍挥着牛皮纸袋笑了下:“我又不是傻子。”
秦文山眼皮一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