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见着这进村的外人虽看着面相颇有些凶狠，但方小北倒是毫发无损的送了回来，知晓是错怪了人，不好意思的冲着方恒之笑了笑便纷纷散去。钱亦显将将要赶拢自家的小茅屋，忽的一道熟悉的身形从旁侧闪了出来，显王景玄曦将手中折扇一展，皮笑肉不笑的冷哼了一句：“乐不思蜀了？”

钱亦显脸一抽，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将肩膀垮了下来，躲了三年，终是逃不脱了。

许清莞将山上采摘下来的野菌子和蔬果洗得干干净净的切好了摆在一旁，灶上铁锅里炖的山鸡已咕噜咕噜的冒着小泡，香味往外四溢开来。许清莞麻溜的将配菜往锅里一倒，用木铲搅了搅，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把木盖放了上去。方小北刚刚一进院子，便闻到屋里的肉香味，忍不住一边连连吸着鼻子一边欢喜的高声唤到：“娘！娘！今天咱家吃鸡么！”

许清莞笑着应了一声，又蹲下身子忙着往灶里添些柴火，方恒之扛着方小北立在门边，静静的望着那用药汁掩去面容的女子将嘴凑在皮韛边，娴熟的朝着灶中的火苗鼓了鼓气，即便有些炭灰飘了出来粘到了脸颊上，女子也不过毫不在意的用手背擦擦便是。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户部尚书嫡女如今做起家事来得心应手，想来也是吃了不少苦头。方恒之心头泛酸，一股自责在胸腔里翻腾，若是那日自己亲自跟了去亦或是遣了将士跟去，是不是就不用白白错过这三年时光。

方恒之高大魁梧的身子往那低矮的门边一挡，屋里的光线便暗了许多。许清莞蹙起眉头，略偏过脸来扫了一眼门口那人的靴子轻斥到：“站过去些，莫挡着光。”方恒之依言退开了些，屋外的阳光又重新回到了女子静谧的脸上。方恒之也不出声，扛着方小北贪婪的望着这日思夜想之人舍不得挪开眼，方小北等着吃肉，咽着唾沫难得的安静下来，不敢打扰娘亲大人做饭。父子二人心思各异，不过目光都不约而同的死死锁在了许清莞身上。

许清莞浑然不觉，专心致志的守着锅里的炖鸡，直到菜香与肉味已完美结合。许清莞取了筷子夹起一块放入口中，那鸡肉不绵不柴，味道恰到好处。

方小北哈喇子都快滴到方恒之身上，晃动着两条小短腿连声唤到：“娘！娘！我也要吃！我也要吃！”许清莞抿了抿嘴，盛了几块鸡肉放入碗中端在手里，笑意盈盈的转过身来，却瞬间失了神。

门外那男子逆光而立，虽一时间看不清面容，不过只消一眼，许清莞也将方恒之辨了出来。一时间千头万绪涌上心头，最后都统统归于平静，许久不见的两个人仿若从来未曾分离过一般，只一个眼神交汇便可心意相通。原来果真从一开始，便注定要与此人羁绊一生，躲不开，逃不过。

既如此，则安之。

许清莞笑意不减，轻轻的开口说了一句：“来了啊。”那语气寻常得好似吃饭喝茶一般，淡如流水，不起波澜。

方恒之万语千言都哽在喉间，末了微微颔首，回了一个嗯字。

兜来转去，弯来绕去，终又回到原点。

锅里的山鸡再多炖一些时辰，味道更是入骨三分，那扑鼻而来的香气让人忍不住垂涎三尺。屋外清风徐徐，拂到面上有些微凉，可那头顶的朗朗秋日又晒得人心泛暖，一切都是刚刚好，一切都是恰如其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