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初柔是被一阵脚步声吵醒的,有人在低低地哀求:“别、别杀我!我错了,我不该冒犯剑宫、冒犯宫主!”
她瞬间清醒,探头探脑地凑到挡风的石堆前,竖起耳朵偷听外面的动静。
有两个人竟然成功进到了废墟空地,求饶的那个受了伤,一直在痛苦地哼哼,声音好像……张巡?他没逃出剑宫?
另外一个没有出声,只坚定地往前走,脚步沙沙,他们停在了某处残存的屋体附近,与张初柔间隔稍远。
张巡一屁股跌坐在地,气喘吁吁:“阁下、到底是……谁?找我、找我什么事?”
单从这片空地发出的声音并没有扩音效果,张初柔听得略微吃力,正巧张巡情绪激动,一声惊呼无比清晰——“兰大哥,是你!”
啷当,张初柔觉得脑子被人砸了一下,懵了,随后涌起的便是连串疑问:
男主为什么会来无念剑宫?他用什么办法穿过结界的?是为了救张巡而来,还是说为了救……她?
最后的念头太过可笑,刚出现就被张初柔掐灭了,说实话,她从不相信薛览心里有她,如今任务失败,没能拿到剑骨,先前一番经营付诸东流,恐怕他怨极了她。
更何况她当初嫁给阮沐风……本就是他提议的。
一切要从0403系统还在的时候说起。
张初柔刚刚胎穿过来就知道了这里是书中世界,而她天生剑体残缺,又被家族视为弃子,就算绑定了工具人系统,也只是个工具人,而非打脸虐渣的大女主,只能谨小慎微地苟活。
她等了好多年,终于在十六岁等来了薛览——他化名兰莘,靠着一次路见不平,被张家少家主邀为家族客卿。
关于薛览进入张家的目的,系统并没有告诉张初柔,毕竟她只是一个工具人,不用知道全部的剧情。
后来她按照任务要求,蹲到薛览常去的灵泉附近,装作一心寻死,引他现身。
薛览上钩了,在发现她的脸蛋与小臂反差强烈后,出手相救,并且抹去了她的伪装。
登时,惊为天人。
从此薛览经常偷偷找她,明里暗里照顾她,甚至深情表白:“柔儿,我对你一见倾心,若能娶你为妻,乃是我此生最大幸事。”
可当无念剑宫宫主拥有圣璃剑骨,并且意欲娶妻的消息传来,他又说:“柔儿,这次机会我们必须把握住,只要你能拿到圣璃剑骨,那我的功法就能再次升阶,也能助你进化体质,炼成后天剑体。到那时,你就能将欺凌过你的仇人踩在脚下!”
张初柔没有拒绝,这本就是剧情中的一环,她和薛览来了个执手相看泪眼,无奈为爱奉献。
后面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了,在妙机殿殿主苗邈玉前来张家寻找适龄女子时,她靠着薛览的帮助,状若无意地遇见剑宫一方,当众展露绝色容颜,果不其然,成了他们的第一选择。
好笑的是出嫁那天,薛览特意演了场酩酊大醉,让张巡偷偷送来了吐血的手帕。
张初柔暗自冷笑,抹了口脂写下“为君不悔”四个屁字,又喊张巡带了回去。
婚后的两年里,他们继续保持着联络,除了无法见面之外,情报传递还算顺利。
薛览有意无意,总会询问她的房事,在收到她回复说独守空房后,他就会深情表白他是爱她信她的,而且进化体质的材料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她抢走剑骨。
事实上,果真如此吗?
张初柔不信。
回头想想,她的过去就像荒诞又可笑的闹剧——末世被队友抛弃、穿成天生废物、与薛览虚与委蛇、居心叵测嫁入剑宫。生活充斥着谎言、隐瞒、绝望、罪恶……还好她没有真心,也不需要真心。
现在任务失败了,系统转移了,乍然间故人重逢,张初柔莫名既解脱,又不安的落差感。
不过有一点她很清楚,也是她最大的愿望,那就是保住小命,活下去。
“……她反水了!”
声音传入耳中,张初柔收回思绪,继续偷听。
张巡点到了她的名字,告诉薛览,她绝对拿到了圣璃剑骨。因为情绪激动,他的声音十分清晰:
“兰大哥你那天没在,不知道张初柔拿到剑骨之后有多强!长胜盟陰刹盟上千名修士,她一剑就砍死了几百人,这是废物能做到的吗?
而且那天大家都看到了,容檀君在她背上奄奄一息,明显被挖了剑骨受了重伤。兰大哥,你醒醒吧!张初柔早就不是当初的她了,这贱人当了两年剑宫夫人心野了,想独吞剑骨啊!”
张初柔听着来气,真和张巡说的那样就好了,可她既没抢到剑骨,还被投进了剑牢,梦里的独吞吗?
薛览长长叹息,久久沉默,在张巡咳嗽出声的时候,如梦方醒般来了句:“不,我相信她心里还有我,因为她答应过我,事成之后会和我离开这里,携手一生……”
“兰大哥!”张巡拳头砸地,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这人哪里都好,就是太单纯了,傻!”
张初柔哕了。
两人又是一阵窃窃私语,张巡感激涕零:“兰大哥,你愿意涉险相救,我张巡一辈子都忘不了你的恩情!”
“你我兄弟何必言谢?”薛览扶他起来,道:“服过药后好些了吧,咱们赶紧动身。”
听到这话,张初柔一时天人交战。
能进来就能出去,薛览是《夺运剑帝》的男主,肯定自带金手指突破结界,现在是她离开这里的机会,一旦错过,不知道何年何月阮沐风才会想起她了……
至于什么真心假意,什么任务失败,出去再说呗,船到桥头自然直……
张初柔这样想着,抬脚踹向石堆,可就在此时,一道亲切却尖利的声音传到了耳中——
“我警告你别乱来啊,薛览才是男主,你只是工具人,他的垫脚石!再影响剧情的话,我就跟你拼了!”
系统?它解封了?那阮沐风——
张初柔连忙收腿,凑到断壁的孔缝前往外窥探。
暗雾朦胧,散发着幽幽蓝光,空地外缘的一截石墙上,不知何时冒出了白影,好似坟地里竖起了纸人。
阮沐风一袭白衫,单足点立,消瘦的身架宛如坟碑前祭祀亡魂的魂幡,裹着轻薄的布料来回飘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