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我多大?
师父已经给我过了三十八次生日,三十八次!
等等,山上的桃花开五次我们才过一次生日;
为何?
我娘怀了我五年我才爬出来!
我娘是谁?
我娘……我也不知道!
关于我娘的事,都是我师父告诉我的;
我师父?
咳,不过一个糟老头子,过了九十九次生日了,今天正好是他第一百次生日,我得给师父准备礼物去!
为啥现在才去?
我懒啊!
上次师父下山,顺手牵了个小毛驴回来,现在只要出门,我就骑着它,咯屁股了就侧过来坐;其实那毛驴子脾气不小,它总在心里骂我,我只当听不见,我才不会和一块会动的肉计较。
现在,我就骑在这黑毛驴上,闭着眼睛,闻着花香,晃晃悠悠地下山逛逛。
为何闭眼?
还是因我懒啊!我只要在心里稍稍提醒下那毛驴,它就乖乖地走路,连脖子上的铃铛都不敢乱晃;
我为啥有这本事?
哈哈哈,日日和师父在山上修行,不会点旁门左道的小法术,岂不亏得慌?
许久没下山了,也不知江山是否易主,市集比上次倒热闹许多,大白馒头看的我直流口水。
上次出门时,女孩子的衣服还是露着锁骨的,现在我这身裙子……好像过时了,怎的都捂得这么严实?
襦裙?褙子?
莫要管了,那边有个大宅,拿几套就是。
“小黑,站这不许动!等我回来!”我转过身,必须要交代下这只不知深浅的驴子。
它怕我吃了它,总想逃跑,这白痴跟了我一年,竟不知道我吃素。
师父说,算起来,我和山下十六七的小丫头差不多;师姐呢,就像二十出头的少妇。
师姐对“少妇”这俩字特别反感,从不许人提。我曾偷偷问过大师哥,“少妇是何意?”大师哥正在修剪梅枝,他放下剪刀,轻拍掉我大红披风上的雪花说:“就是比小丫头好看又懂事的女子。”
那师姐为何不喜欢?
我想了许久没想明白。
眼前这宅子倒是不错,定然桃花开的正盛,我已经嗅到桃之夭夭的芬芳。只要闻到花草香,我都会觉得神清气爽。
如何跳过这比我还高一头的朱红墙呢?用法力太费精气神,师父又要为我操心;算了,跳墙吧。
我脚下轻轻一掂,直接扒住琉璃瓦的墙头。探头望进去,这院子怎么偏把桃树都栽到我翻墙这一侧?
爬过墙头,必须要小心些。昨夜下过雨,琉璃瓦滑溜溜的,还没找到落脚点,我双手就抓不住了,重重地用脸摔在地上。呸!这么好的湿润黑土,怎么刚好有鸟粪在我嘴边,好恶心!虽然我没几两肉,但是这半露香肩的粉色罗莎裙,被桃枝划破好几处,现在就像破布条缠在我身上。
罢了罢了,反正也是过来偷衣服……不,拿衣服的。
师父天天在我耳边叨叨,不能偷、不能偷!
不能偷物件,不能偷丹药,不能偷/人,不能偷/情!
偷/人倒好说,无非让他睡死过去,扛回来就行,可是偷/情要怎么偷?
我问过师姐,被师姐白了一眼、骂了一通;我再问大师哥,大师哥那会儿正在捣兰花,他倒没骂我,放下石臼,笑着跟我说:“有云的日子才能偷/情。”
“为何?师姐不是叫云?”我咔吧咔吧眼睛问师哥。
“对啊,有云的日子,太阳就被遮住了,可不是云把晴天偷走了?”大师兄摸着我头,瞬间我的乌发就散发兰花的香气。
这会儿就是偷晴的日子,一片云正好遮住了太阳。
眼前正盛的桃花遮住双眼,我垫脚蹦了蹦,发现前面就有一个小房子,那里面兴许就有漂亮裙子。
我就蹦两下而已,身上的几块破布就要挂不住了,好在边上没人。
师父说,绝对绝对不能让人看到我身体,谁看到了,就要挖掉谁的眼睛!除非我见到那个人时心脏会打鼓,有种想要欺负他的感觉;
师父还说,绝对绝对不能让不是人的看到我身体,被不是人的看到,我很快就会香消玉殒。
我问师姐什么是香消玉殒,师姐不耐烦地说花落了、玉碎了;我问大师哥什么是香消玉殒,大师哥正在汲水浇花,他放下手中的水桶,折一枝桃花给我:“茵儿,香消尚有乌枝在,玉殒犹能金镶来。”
我咔吧咔吧眼睛,还是没听懂。
那年生日,他送我一个金镶玉的手镯,师父乐颠颠地让我以后日日戴着。
我牢牢拽着身上的破布,沿着桃花林往前走了几步。这座大园子很美,却少些暖意,一点都不像我们筑荣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