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我穿回那双破烂的鞋子,趁着公鸡还没起床,我就把写好的字条别到小黑尾巴后面,让它回去筑荣庄给墨竹送信,好让他知道我的去处。
太阳刚刚喷薄而出,安府连早饭都舍不得给我,就让我随着梦妃往安府大门外走。
再见梦妃,她身上已经香喷喷的,只不过穿的有点多,额上已经渗出豆大的汗。
门口,只有玄秋来送我、依依不舍与我道别:“月儿妹妹,有空定然捎信回来……”
看着玄秋掉泪,我也忍不住差点哭出来。
玄秋看到我依旧穿着破鞋子时,惊讶地问我为何不穿新鞋,还说这样就走皇上会为难淳爷。
我艰难地挤出笑容,在背人的墙根地下小声儿道:“玄秋姐姐,淳爷回来时告诉他,那双鞋月儿承受不起,月儿离开就是。”
我不想掉眼泪,沙子偏偏就掉到眼里,玄秋揩去我的泪水:“好妹妹,姐姐一定告诉老爷。”
皇上的人早早在安府门口候下,有两个佩剑的人和五个太监宫女。一个手持拂尘的太监,捏着嗓子说:“一眼就被皇上看上,娘娘真是好福气!”
梦妃拉我上马车,浅笑着安慰我:“好啦妹妹,这可是喜事一桩,莫要悲伤才是。皇宫里可是锦衣玉食!”
淳爷说我是哑巴,我即使不作答也不会有人觉得我不懂礼数。
我和梦妃刚坐好,马车就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挑开帘子,安府门口已经空无一人,朱红大门也缓缓关上,那一声“砰”听起来分外沉重。
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被门封上了。
梦妃眯起眼,哼会儿小曲儿后就开始打量着我。
她比起一根手指对我说:“记得,后宫有叁佰多个嫔妃,其中至少有五个妖,不过我是道行最深的,只要说你是我妹妹,便没人敢欺辱你。”顿了顿,为昭示她在宫中地位又得意地说:“宫中本没有梦妃的称号,只因妃位已满,皇上硬是加一个梦妃的称号。等你进宫,我便让皇上封你做美人。妹妹岁数小,侍寝过后我再去求皇上,三年五载,保皇上破例晋你到昭仪,保你成皇上的宠妃!”
我叹口气,这一下子就要呆上三年五载?
我与她耳语:“什么是侍寝啊?我又不想一直留在宫里,只不过想问问如何才能做皇上,我还要回去修行。”
她惊叫指着我:“什么?你竟不懂?!”
我漠然地望着她,懂又如何,不懂又如何?
懂了,我去跟淳爷讲该如何做皇上,怕是他会再送我一双鞋,顺便还有两道黄符。
不懂,我又跟淳爷讲什么?!
梦妃要给我解释时,我摆下手叹口气低声道:“莫要说了,我听你的就是,只要不耽误修行、不做坏事便好。”
马车载着我们晃晃悠悠地走,不过走出一盏茶功夫,马车就停下来。
“大爷,行行好,一家老小都快饿死了……”
“滚!”
听见抽剑的声音时,我急忙挑开帘子,眼见护送我们的官差凶神恶煞地对着一个老太婆举剑。
另一个长相清秀的人扼住这官差的手腕:“张大哥,无非一个手无寸铁的婆子和两个孩子,用不着如此。”
之后,之间那人俯下身,拿几个铜板放到老太婆旁边的小女孩手里:“小妹妹,去买些吃的吧。”
马车再度前行,我望向外面:田野一片萎靡,绿色甚少。这样的大旱年头,恐怕只有筑荣庄和安府这样的风水宝地才能免遭劫难。
之后的路上依旧不乏拦车乞讨的人,都被那个清秀的公子给些铜板打发了。
马车依旧颠簸,日头也更大些。
“颜风,咱们拿的月晌不过一个半子儿,你这都分了出去,自己咋办?”
“张大哥,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再说我年轻体壮,少吃点儿也不怕。看今年的大旱,若不是左相一开春儿就去修水道,现在定然横尸遍野。”
“嘘——”
“怕什么?也不知左相这几日是怎么了,听说要去外省赈灾,推迟行程不说,还日日陪着圣上饮酒作乐!若是有机会能见到他,我一定要问个明白。”
“咱俩不过小小侍卫,你还是从永巷借调的,哪有机会和左相对话?还没近前儿,就被人拎走了!”
两人的声音被太监的咳嗽打断,外面便一直出奇的安静,除却脚步声和马车的声音,就只剩下太阳烤焦叶子的声音,连一丝风声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