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道,你说我要不要提醒他们我还在里面?】
【我觉得你提醒了也没用,他们逃命去了。】
【那我要不要和他们一起逃命,显得我像人一点。】
【还是别了,这机器看着挺贵的,弄坏咱赔不起。】
羲音闭着眼睛摸了摸。内部空间着实过于狭小,前后都有挡板,想出去就必须暴力破坏。
【说得也是。】
她收回手,交叠在小腹上,安详地躺着不动。
不多时,一阵有节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像是皮鞋撞击在瓷砖上,从声音就能听出脚步声的主人步履闲适,姿态安然。
鉴于外面的人类都在忙着逃命,羲音判断这个脚步声的主人大概不是人。
脚步声停在门口,大门吱呀一声被拉开,像是笃定机器里有人一般,脚步声毫不迟疑地来到机器边上。
“啊哈,看我发现了什么?”略显阴柔的声音语气做作。
羲音礼貌地回答一句,“你发现了你爸爸。”
可能机器隔音太好,外面那东西没听见她说话,自顾自地说:“真是可怜的孩子,被丢在这儿了。”
不知怎么操作的,羲音脚下的门打开,身下台子一震,开始向外移动。
羲音保持着安详平躺的姿势,随着台子平移,终于重见天日。
台子边上站着个人模人样的东西,它正低着头,俯视躺在台子上的羲音。
板结油腻头发间露出一双赤红的眼睛,瞳孔只有米粒大小,下半张脸和胸口被鲜血浸透。
迎着羲音的视线,它咧开嘴,露出夸张的笑,尖利的獠牙上还挂着新鲜的碎肉,显然刚刚大快朵颐过。
“哈哈,这里竟然藏着一块美味的小蛋糕,”它微微俯身,离得更近了些,伸出沾满鲜血的手,“这位小姐,你愿意成为我的食物吗?”
羲音一个翻身滚下台子,迅速退后贴紧墙壁,伸手捂住鼻子。
“你妈没教过你口臭严重就不要贴那么近吗!”
那东西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羲音的意思,手撑着台子翻过来,一步步慢条斯理地靠近,“有意思的小姑娘,竟然不怕我。啧,没有恐惧调味,肉质可不够鲜美。”
随着它靠近,它身上那股沤了好几年的泔水似的味道也愈发明显。
羲音整个人贴紧墙壁,全身都表达着抗拒,“你别过来啊!”
对方不知误会了什么,深吸一口气,表情愉悦,“对,就是这样,恐惧、不甘……”
“你有多臭自己心里没点数吗?”羲音忍不住打断它的自我陶醉,由于捏着鼻子,说话都瓮声瓮气的。
她一边贴着墙根后退,一边用空着的手掐了个诀对准作势欲扑过来的“人”。
……
如果人魔知道自己今天会遭遇什么的话,它一定不会自作聪明脱离大部队,独自一人在地下一层逡巡。
它在调查局地下三层的监狱里算不上大人物,但它坚信自己的智商可以碾压其它只有武力没有头脑的妖魔。
因此,越狱之后,其它妖魔一股脑地追着逃跑的人类往地上去,只有它另辟蹊径,在地下一层躲清闲。
一是因为跟着大部队抢不到什么好东西,二是因为调查局地上守卫力量更强。与其一头撞上去,还不如等着上面陷入混战之后,它再趁机浑水摸鱼逃出去。
路过检查室的时候,它看见屏幕上显示机器里有人。更幸运的是,检查室的阵盘被人拿走了。
这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
现在没猜错的话,往上冲的妖魔和往下跑的护卫队应该已经迎头遇上,它有充足的时间饱餐一顿之后,再趁着上面混战逃走。
它打开那台机器,里面躺着的是个修为不过炼气的小姑娘,可惜脑子不太好,面对它竟然不害怕,从头到尾只在意它臭不臭。
废话,在监狱里关了三年不洗澡,搁谁谁不臭?
可是没关系,它不生气,它对食物总是充满耐心。
看到小姑娘对它掐诀,它心中忍不住升起一丝怜爱,啊,多勇敢的小姑娘,它就爱吃这种喜欢做困兽之斗的猎物。
微风拂面,它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反而全身被清洁一新。
清洁咒?
淦!现在人类女修士洁癖这么严重的吗?!都给它整不会了。
然而下一秒,它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被压倒在地上,脑袋被巨力摁住,脸贴在冰冷的瓷砖上,丝毫不得动弹。
刚才发生了什么?
闷痛此时才从胸口蔓延,一波接着一波,逐渐强烈到令它耳中嗡鸣,更让它恐惧的,是胸部以下完全失去知觉。
它瘫了!
软糯的声音从脑后传来,听在他耳中却泛着冷意。
“你刚才怎么打开那台机器的?”
它艰难地张开嘴,嘴唇摩擦冰冷的地面,呵出的热气在瓷砖上留下细密的雾气。
“旁边有个白色的盖子,打开以后下面绿色的按键就是开关。”
咦?它怎么实话实说了?
冷汗顺着额头滑落,在地上汇集成一滩,此时它才从那灭顶一般的疼痛中回过神来,察觉到心底蔓延而出的恐惧。
那是大妖在血脉上亘古不变的压制。
她是……
压在脑袋上的手离开,人魔艰难地转头,脖子像生锈了一样卡顿。
“你呀,明明是本土的妖魔,为什么总要用外国人的口气说话呢?崇洋媚外,该罚。”
在那软糯声音的喋喋不休中,人魔终于将视线转向被它当成猎物的小姑娘,余光中,一只狰狞巨兽张开血盆大口,随即,它的世界陷入黑暗。
离开人世前的最后一秒,它只有一个想法:
刚才那是……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