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前走了几步,刚靠近人群,在他前面的人毫无预兆地转过身来。
那人也没想到自己身后还站了个人,他怔了下,打量了沈景远几眼,便回过头,朝那中间喊:“南哥,有生意。”
这话像什么指令一样,围得紧紧的人群往两边散,给沈景远让出一条路来。
但他没有马上走过去。
正正面对着他的那人,一头硬挺板寸,抬起眼来。
小麦色皮肤,五官深刻,恶人样。
还叼着根烟,不清不楚地问他:“想住哪样的?”
沈景远不知为何愣在了原地。
没有人催他,那么热闹的一个大堂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过了会儿那人笑了一声,因为嘴里的烟,那只是淡淡地唇角一勾。
他拍了下身边人的手臂,说:“阿易,你先帮我打着。”
他又看向沈景远,狭长的眼微微眯了眯。
“我带客人去选房。”
“啊?”被叫做阿易的人很惊讶地顺着晏轻南的目光去看沈景远,片刻后又顿了下,像是把想说的话咽回去,只道:“好的南哥。”
晏轻南站起来,沈景远已经回了神,从人们特意为他让出的道中穿过去。
“走吧。”晏轻南拿下烟,食指和拇指一捏,火星便灭了。
“想选什么房型?”他问。
他们走了之后麻将局又重新开始了,现在打得热火朝天的。
从前沈景远经常出差,虽然酒店都是助理去安排,但助理也会过问他的意思,按理来说沈景远是熟悉的,这下却突然卡壳了,他在想他想住的到底是标间还是单人间,要是想住稍微好一点的又该怎么说。
他抬了下头,和晏轻南对视一眼,问:“有什么适合一个人住的房间呢?”
晏轻南把烟头扔进电脑旁边的烟灰缸里,转而盯着屏幕,说:“想要一般的房间还是普通的房间,我们这里价格不贵,你可以扫码查看具体的房型。”
沈景远扫了码,果然价格不算很高,但他也不太清楚自己会在这里住多少天,他大致估计了一下,选了最好的单人间,开了三十天。
他这边下了单,那边便能看到了,晏轻南很高,看屏幕的时候俯着身,两只手撑在桌子上,那笔眉锋利地对着沈景远。
他问:“确认是三十天吗?”
沈景远点了下头。
晏轻南开好房间,把房卡递给沈景远,沈景远说要先去拿行李。晏轻南问需不需要帮忙,沈景远觉得自己可以,道谢之后说不用了。
他拿着房卡,去和停车场里的老人说了一声,老人还想把钱退给他,但沈景远没要。
后备箱里放着沈景远的行李箱。
沈景远是直接从他和关煊的房子里离开的,因此行李箱里几乎是他全部的东西。关煊和他分开之前,两人就吵了很多次架,沈景远说他想冷静一下,关煊走了。关煊还在读硕士,沈景远以为他只是搬回了学校宿舍,没想到是住在他同学家里。
很巧的是,这个同学是关煊的前男友蒋峰。
有两次沈景远给关煊打电话都是蒋峰接的,关煊还在朋友圈里晒了他和蒋峰的亲密照。
可能他会喜欢用这种方式让沈景远吃醋,但沈景远看到之后只是冷静地彻底放弃了这段感情。
不论关煊本人是怎么想的,沈景远都已经不再想继续下去。分开之前就发现两人诸多不合适的地方,原本沈景远想和关煊好好谈谈,后来又觉得没有必要。
再好的感情也不是这么耗的。
收拾完行李之后沈景远才去公司整理办公桌。
辞职信之前就提交了,但他的离职太突然,直接惊动了总裁,年过五十的人握着他的手问他为什么要走。
沈景远觉得怎么说也解释不清,干脆把医院的诊断书拿出来。
很长一段时间沈景远都忘不掉那一刻总裁脸上错愕的表情。
“我在等等看还有救没。”沈景远很平静地说。
他没和任何人提到过他的病,那天是第一次。
他说出口的时候,感到心脏像突然消失了一般。
沈景远把行李箱从越野的后备搬下来。
行李箱是最大号的,很沉,对于从前的沈景远来说不算什么,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觉得重,抬起膝盖想抵一下,一双手帮他托了起来。
重量卸去大半,沈景远盯着晏轻南因为用力而暴起青.筋的手背。
这样有些冷的天,他只穿了一件黑色长袖,肌肉的轮廓在单薄衣料下格外明显。
“你房间在六楼,”晏轻南说,“没有电梯,我来帮你拿行李。”
路过停车场的岗亭时,晏轻南冲老人扬了下下巴,算作打招呼。
路不是太平,行李箱声音挺大的,沈景远走在他旁边,问:“你是老板吗?”
晏轻南点了下头,沈景远注意到他耳边夹了一支烟。
“你呢?”晏轻南问他的时候两人刚好走到门口,他单手便能很轻松地将行李箱拎起来,嘈杂的声音短暂地消失了一会儿。
“过来旅游。”沈景远说。
晏轻南看他一眼,显然有点不太相信,沈景远垂下眼。
行李箱被重新放到地上,晏轻南低了下头,耳后的烟掉了。两人中间隔着行李箱,烟落在沈景远那边,晏轻南也没注意到。
沈景远弯腰捡起来,但晏轻南已经往前走了几步,有好些人在和他打招呼。沈景远只好暂时把烟捏在自己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