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领着随行的几人,出了这昏暗压抑的楼阁。有些破旧的木门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向两边缓缓张开。两个番子各自把着一扇门,给中间那人敞开一条通畅的路。灰黑色的皮靴跨过门槛,在覆雪的路上,踩出两道长长的脚印,顺着风向,向东延伸而去。
桌子上雕刻出一半的头骨,在逐渐晴明的天色下泛着淡淡的荧光。
顾栖迟在路上缓缓走着,城中起床劳作的百姓喧闹声传进耳朵,缥缈得像是天际燕群的低鸣。
清晨的风多了些冷意,她有些不自在地活动了一下双肩,将披风在胸前拢了拢,轻柔地抚了抚暖炉上的红绒布,然后把手塞进热乎乎的暖炉里。
身上带着的血腥气在冷风的吹拂下逐渐散去,浮上来了熟悉的甜香。清瘦的身子在风中好似飘零的浮萍,看起来总有些晃晃荡荡。纤细的手指微微蜷起,在温暖的暖炉里凉得惊心。
*
体虚疲懒,精神萎靡以及胡思乱想常常发生在熬夜之后。
顾栖迟雕完一晚上的骨头,此刻感觉像是自己骨头被别人雕了一遍。她胡乱地捋了捋头发,像往常一样看见手里多了一大把离家出走的杂毛,架势好似秋日落叶归根。
好烦。
顾十四本老老实实跟在她后面盼望着早些回去吃饭,不想前面的人突然脚步一顿。
他有种不太美妙的预感。
前方那人幽幽开口:“十四,我的头发是不是又少了。”
顾十四:“……”每日的死亡一问果然又来了呢。
督主因失眠梦魇身受脱发之苦在东厂从来不是秘密,他从小待在督主身边,是眼睁睁看着头发一点点离其而去的。
然而如果把这种话说出来……那他一定是脑子有泡了。
于是脑子没泡的顾十四端起微笑,熟练回复道:“督主,这万物都讲究一个生老病死,这头发也一样。”
“这是在给新生命腾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