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又揉了一下眼睛,雨中表情似是有些看不真切。
只他从袖口中掏出那枚玉佩来,递到薛寒鹜的面前说道:“你母亲的东西,我替你拿回来了。”
薛寒鹜接了过来,虔诚地戴在了自己身上,又轻声道谢。
庄澜序伸手要搀扶于他,可他却推开了庄澜序的手。
“我们回去。”庄澜序坚定地说道。
他才不在乎什么劳什子的陈长老呢。
左不过一个几年不打照面的师兄罢了。
哪里又有薛寒鹜重要呢?
可薛寒鹜却是坚定地摇了摇头:“小师叔,我不能走,我更不能跟你走。”
说罢,他甚至以跪着的姿态,往一旁挪了许多。
正正好好地错开了庄澜序的伞。
庄澜序不明白他要做甚,只又急急地问道:“为何?”
薛寒鹜耷拉着眼皮,掩盖住眼底深邃的玄色。
慢吞吞又轻怯怯地说道:“陈长老说我目无尊长、以下犯上,要让我在这雨中跪够三个时辰方可。”
庄澜序嗤之以鼻:“不必理会他,我说回去便回去。”
可薛寒鹜却是第三次推开了庄澜序,又摇头道:“若我走了,便是小师叔不尊极上墟宗的法纪。故而我更不能走……”
他话音都因着气息不稳而断断续续了起来。
庄澜序却是深吸了一口气,怔怔地看向固执的他。
薛寒鹜是怎么一回事?
他是受伤生病,烧坏了脑子吗?
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个“害过”他的人这样好?
庄澜序只觉得无措极了。
薛寒鹜他为甚要这般行事啊?
他想不明白,就如同一口气窝在心里面。
上不去又下不来。
可瞧着面前的薛寒鹜,他又没法子直截了当地问出来,生怕适得其反。
他身上已是湿漉漉的,便不在乎再湿一些了。
既是薛寒鹜非要跪,他便陪着他。
这伞也不该要了。
等到时候若是能有机会,寻个自己病了的由头。
也能再刷些薛寒鹜的好感度来。
庄澜序手腕一翻,就想要把伞弃之。
可薛寒鹜却是推搡了他几下。
他不敢使劲儿,怕误伤到了孱弱的薛寒鹜。
只能依着薛寒鹜的力气,被一股脑地顶到了廊下无雨处。
薛寒鹜抬眸直视着他,露出个真挚的笑意来。
嘴角上扬的弧度,却是叫庄澜序看了都有些许的胆战心惊。
这是又要作甚?
还未等庄澜序发问,薛寒鹜便已然说道:“小师叔能来寻我陪我,已是我几世修来的福分。只是小师叔莫要再陪着阿鹜淋雨了,若是生病了,我会心疼的。”
庄澜序一惊。
这薛寒鹜当真是他腹中蛔虫吗?
竟然连他想做什么,又猜测了出来。
他皱着眉眼,紧紧攥住了手中的纸伞。
他看着面前即便是身子摇晃,仍是固执地撑着脊背,不让自己弯腰低头的少年。
心中的疑窦更生。
庄澜序琢磨了片刻,就赶忙在脑海中呼唤出了二百五:“你确定我来的是《蚀骨》的世界?”
二百五懵懵地问道:“宿主怎么会这么问?但是您处于的世界的确是属于《蚀骨》无误,二五零帮您确认过啦!”
“那这是怎么回事?”庄澜序依旧疑惑,“你……”
他话未说完,便听见哐的一声。
他急忙断了脑海中的意识,望向薛寒鹜的方向:“阿鹜!——”
薛寒鹜已经轰然瘫倒在地。
他妄图撑着自己的身子再跪得笔直,可他却高估了自己。
如今他甚至连坐起身来都做不到。
他愤愤地捶打着地面,仿若也一下下地落在了庄澜序的心底。
这会子庄澜序也顾不上什么装不装病了,上前去就将薛寒鹜环在了臂弯之中。
他轻易地就感受到了薛寒鹜身上的凉意与颤抖。
一下又一下顺着薛寒鹜的脊背,向他输入着灵力,维持着他的体温。
“阿鹜别怕,小师叔在。”
庄澜序只一个劲儿地安抚着薛寒鹜,又是转头瞧见了薛寒鹜腰侧的伤。
这分明是新伤,不是旧患!
“陈长老体罚你了?他动你了?”庄澜序摆正薛寒鹜的身子,目光灼灼地直视他,又说,“定然是的!不然这伤口从何而来?”
他一顿,又强硬地扶起了薛寒鹜,说道:“起来!”
薛寒鹜还想摇头:“小师叔,我不能……我还得跪着……”
“跪什么跪?我让你起来,你便起来就罢了!”庄澜序一下便将薛寒鹜扶了起来,让他几乎全身力气依靠在自己的身上,又道,“我管他陈长老还是张长老,明日就是掌门师兄训斥也无妨,今日你绝不能再跪下去。”
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又沉了神色,说道:“跟我回去。他们欺人太甚,小师叔替你做主!”
庄澜序死死地牵住了薛寒鹜的手。
一边输送着灵力,维持着薛寒鹜的体温。
一边又脚不停息地领着薛寒鹜回积岚涧去疗伤。
庄澜序只顾着气恼,却是未曾看见薛寒鹜如得逞般的神色——
瞧着他的小师叔那般关怀、珍视他。
也不妨他刻意散了些许灵力,又亲自动手给自己造出几道伤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