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未曾在方洲面前藏着掖着,只将事情前后讲了半晌。
方洲方才咂咂嘴,说道:“确是过分。不过你为个外门弟子这般,容易落人话柄。”
庄澜序颔首:“话虽如此,但我也顾不得那般多了。”
“你就这般喜欢他?”方洲啧声道。
庄澜序忙不迭地摆手,耳尖兀自一抹红:“说甚的喜欢。不过是因着我觉得他可怜,从前又做过……做过不好的事情,这才想护着他的。”
“哦?”方洲眉毛一挑,“我可未曾言语是那种喜欢。”
继而,他眼珠子又一转,揪着庄澜序的手,便说道:“不过,我倒有个法子——既是马上又是六年大选,他虽是年纪略大了些,但听你言语资质还是好的。不若你将他收为亲传弟子,这般不管你再做何事,都有了由头。”
庄澜序使劲儿捏了下方洲的手。
眼睛亮得如同远空明星,只道:“你同我想到一处去了,我也是想……阿、阿鹜,你怎么来了?”
他不过一抬眼,便瞧见薛寒鹜正长身鹤立在廊下,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薛寒鹜的眼眸如带了烈焰一般,直烧得他浑身滚烫,忙不迭地抽了手出来。
庄澜序也不知怎般回事。
就是瞧着薛寒鹜那幽黑、看不清情愫的眼眸,陡然间有些心虚了起来。
薛寒鹜的双手紧紧地在身侧攥成拳头,捏得指节发白,指尖深深地刺入了掌心之中。
上辈子……他的小师叔可与这药宗宗主方洲,没什么交情的。
他瞧着方洲那张人畜无害的纯净少年脸庞。
却没有忘记庄澜序最心疼弱小,最易受蛊惑的了。
是他错了。
若非是他想着学庄澜序装病博同情,庄澜序又哪里会为了他与方洲相熟?
庄澜序看他不说话,心中愈发打鼓起来。
薛寒鹜只站定在门口,沉着声线开口道:“小师叔却是忘了,你来时唤我来寻你的。说是有东西,恐怕一个人拿不住的。”
庄澜序方才想起是有这般回事的。
他预备着再向方洲讨些灵药的,又不想大张旗鼓地再从药宗带人去送。
又琢磨着能同薛寒鹜再亲近几分,便同薛寒鹜提了一嘴。
他面上讪讪的,直叫薛寒鹜又瞧了个一清二楚。
心中愈发妒忌起了方洲,只当是庄澜序与方洲多说几句的缘故,才叫他忘却了与自己的约定。
纤长的睫羽掩盖住了薛寒鹜眼底的执拗。
他又是装着一副怯懦模样,说道:“若是小师叔还有许多话要说,阿鹜便先行离去,不再……叨扰。”
他一句话说得委委屈屈,九曲回肠般地憋闷在庄澜序心底。
叫庄澜序不禁解释道:“哪里叨扰?我也该回去了。方师兄,就此告辞。”
他拿上方洲予他的灵药,塞了些许到薛寒鹜怀中。
便领着孩子回积岚涧去。
方洲在他二人后方摸了摸下巴,又是咂着嘴摇了摇头。
只道:“怪哉怪哉,竟是这般焦急啊……”
庄澜序掐了云诀,领着薛寒鹜便回了积岚涧。
一路上薛寒鹜只紧紧地抱着丹药,一声不吭。
到底是庄澜序自己的失误,他也没好意思在薛寒鹜面前言语。
便是憋着回了积岚涧,落了云端,他恍惚一下险些崴了脚。
薛寒鹜伸手扶了他一把,这方才言语了第一句话:“多谢。”
薛寒鹜脸色又是不好,只道:“小师叔不必同我这般客气的。”
庄澜序听罢,立直了身子,理了理自己的衣衫,笑道:“不生我气了?”
薛寒鹜摇摇头:“没有生过,从未曾生过小师叔的气。”
他又抬眸,直勾勾地看着庄澜序的眼睛,说道:“我在生我自己的气罢了。因为我的缘故,总叫小师叔这般操劳。若非不是因着我,小师叔也不必将积岚涧的灵草予了药宗,更不用讨好药宗之人。”
庄澜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他想着,兴许只是原书上对薛寒鹜的描写并不全貌吧。
好似大家都在关注着他受苦之后的反杀,与堕魔后的野心。
却不记得薛寒鹜曾经也是个有些敏感的孩子呢。
他伸手,替薛寒鹜理了下在云端被风吹乱的发丝。
又道:“既是知晓因着你,便好好受着。若是你日后登峰造极,不忘我这一份情便罢了。”
薛寒鹜感受着庄澜序那在他耳畔转瞬即逝的指尖温度。
万分想要上去蹭蹭,多留恋些许时刻。
可天不遂人愿,庄澜序不过一刹便抽回了手去。
又说道:“对了,我还有件事,需得同你言语。”
薛寒鹜不再作那副矫揉造作的模样,只乖巧问道:“是为何事?”
庄澜序正色道:“你亦是知晓,极上墟宗每六年有一次大选。内外门弟子皆可参与,为的也是让掌门师兄与我们这些长老挑些伶俐的弟子教养着。”
他顿了顿,又将目光投向了薛寒鹜,说道:“你可愿……”
“我愿意!”
薛寒鹜未曾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便应了下来。
他的小师叔如今终是要开口收他为亲传弟子了吗?
他终于是等到这一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