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坠寒潭般,哪里还觉得身上燥热?
只怕极了庄澜序为着他这退后的一步,而难过。
而……再也不要他。
他分明知晓,在这个节骨眼上——
即便是自己做了什么出格的、气人的事情,庄澜序也不会就此放弃他的。
但他还是怕极了。
他不想再一次、又一次地感受着庄澜序在他怀中。
鲜血淋漓的,失去了最后的气息与温度。
那刚刚归来的八年间,他很是害怕阖眼陷于梦境之中。
只是因着梦中总是会复现着这般叫他不敢再见一次的场景。
庄澜序哪里会真的生气,他不过是一时语塞。
知识刚刚才预备着认上一句自己的过错,却已叫薛寒鹜抢了他的先。
薛寒鹜总是在抢他的先啊。
他舔舔有些干涸的唇角,伸手垫脚揉了下薛寒鹜的发顶。
心中埋怨两分,凭甚的他十五岁便有这么高的身量了。
他又从袖中拿出一只揣着的丹药瓶子,倒出两粒大补之药递给薛寒鹜:“瞧着你方才脸色不好,便是再食一下,调理下好应对大选。”
薛寒鹜望着那两颗小小的乌色丹药,喉结上下滚动了两番。
他总觉得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燥气,又重燃了起来。
可他已然拂过庄澜序一次了,他不能再第二次叫他小师叔难堪了。
便是再不愿意,他也硬着头皮、咬着牙,接过丹药吞了下去。
庄澜序见他脸上扬起绯红,这才安心。
他又捏了捏薛寒鹜的面颊,自顾自地说道:“好似是多了些肉,还得多吃些。”
薛寒鹜垂头应了一声。
庄澜序这回倒没再迫着他,只道:“若是不舒服,便先去休息一番吧。待好些,我再教你些诀窍。”
薛寒鹜感受着体内的循环似是再次往复,连忙弯起唇角应了声。
庄澜序没再箍着他,他便往西厢房的方向而去。
好在是西厢距着正殿颇远,而房后又有一条溪流穿过。
他绕了一圈,见庄澜序未曾再跟随。
干脆一股脑地扎进了冰冷的溪水中。
正是三月倒春寒,溪水的凉顿时降了他的燥火。
他深吸了口气,在寒溪中打坐调息。
灵力绕行一周天后,他才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
这般可是不行。
他需得寻个法子,叫庄澜序了然他并不需要这般多的补药。
庄澜序哪里知晓薛寒鹜是如何。
只是依稀忆起方才薛寒鹜面颊上的颜色,并不十分寻常。
他琢磨了半晌没个结论,还是去寻了方洲。
方洲听他言罢,只道:“兴许是虚不受补,我换个药方,待炼制好了给你送去。”
庄澜序道了声多谢,便回了积岚涧待着。
不出半日,药宗便有弟子将方洲新炼制的丹药送了过来。
庄澜序嗅着新炼的丹药中浓厚的味道。
只一瞬便将塞子还给了瓶口。
他不禁啧声道:“这般难闻。”
药宗弟子依言垂首回应着:“我们尊上择了上好的牛黄,多了些入药。是略有些难闻,可功效是好的。”
庄澜序点了点头,佯装面色不改地差人送了客。
见人走了,这才将药瓶赶忙搁到一旁。
用帕子湿了水,赶忙擦拭了自己方才碰过丹药的手指。
那可是牛黄!
多吓人。
他一时间有些迟疑,这药到底拿不拿给薛寒鹜吃。
可方洲如今和他因着灵草利益捆在一处,总不能暗害了他的人去。
思量片刻,他还是决定拿与薛寒鹜。
只是不叫薛寒鹜知晓这原料为何便好了。
他用帕子包裹着瓶子,这回倒没再往袖口里面揣。
而是只用了两根手指捏着,小心翼翼地拎出了房门。
行至西厢外。
因着不方便敲门,他站定在廊下轻唤了一声“阿鹜”。
可薛寒鹜却未曾应声。
庄澜序疑惑地念了一句:“可是出去了?只他一人又能去向何处?”
他甫要唤住一名过路的弟子问询一番,便听见屋内似是有响动。
仔细听着,像是什么落了地。
庄澜序忙收回了问话,急匆匆地又唤:“阿鹜,你可在?”
仍是未得回应。
庄澜序陡然推了推门,只是其中拴着,他也打不开。
待他欲要强行破门而入之时,却是忽而听闻了薛寒鹜的声音。
那声音低沉中似是裹满了企望,更似是情愫纾解般,闷闷地唤了一声。
——“小师叔。”
庄澜序顿时瞪圆了双眼。
薛寒鹜这是在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