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对于灵修者而言,不过漫漫生命中的弹指一瞬。
庄澜序先前两年还有着许许多多积岚涧中大小事务可以处理。
后来积攒的事情亦是被他消磨殆尽,望着无尽的天,总是有些怅然的。
后来他便把监督沈慢修炼列为了第一位。
亦或者是时常跑去药宗,寻方洲聊上半晌。
也算是往后若是需得什么丹药补品,也不再非要低声下气了。
沈慢虽说平日里做事说话都慢吞吞的,学起法术亦是不快。
但奈何他天资高,总是不必用点拨,就能将术法融会贯通的。
积岚涧上下都对这个沉默的亲传弟子颇为满意。
庄澜序亦然。
只是偶然瞧着薛寒鹜曾住过的西厢,总有会走神片刻。
沈慢得见他的失神,亦是不紧不慢地又重复了一遍问题:“师父,我尚还有一处术法不明,可否请您指教?”
庄澜序陡然回过神来,仓促看了一眼沈慢所言,便指点了一番。
他今日心中总是忐忑,不上不下地憋闷着难受。
就好似天色也感知了他的怅然,徒生了几抹乌云。
他提点完了沈慢,又是喃喃自语道:“好似今日有雨。小慢,你也不必非要在这庭院之中练剑了,早些回房歇息吧。”
沈慢嗯了一声,将长剑入鞘,又道:“尊师父的话。”
庄澜序轻拍了拍沈慢的肩膀,嘱咐道:“也不要看书了,天色阴沉,点着烛灯总也对眼睛不好的。”
沈慢又颔首行礼,提着他的本命剑不卑不亢地回了房。
庄澜序看着他的背影,也不禁叹气。
沈慢出身平常人家,虽是富裕,可家中子女众多,也给不得他太多的关照。
便是养成了他这么一副不卑不亢的性子来。
不过倒也挺好,总是一向不惹是生非的,也沉稳大气。
日后若等得了自己完成任务,脱离《蚀骨》的世界。
他也能因着这八年来自己对他说过的薛寒鹜的好话,而承继积岚涧,做个恭顺的长老,辅佐薛寒鹜。
他这倒是想的长远,竟是将自己的“身后事”想得妥帖了。
不过若真的论来——
沈慢和薛寒鹜倒是两个极端。
庄澜序敲了敲自己的额角,自言自语道:“怎得又想起薛寒鹜了。”
他抬眼看了看天色,又被狂风吹拂,蓦地打了个寒战:“似是风雨欲来。”
他裹了裹衣衫,疾行几步,回了房间。
房间内的陈设一如往常,是原身从前的摆放。
原身虽是残暴,但审美却也是极好的。
他便没做过多的更改,只是添了些许自己这些年下山寻觅回来的物件罢了。
庄澜序瞧着架子上甜白釉花瓶旁立着的一个彩瓷的小鸭子,忍不住拨弄了两下。
鹜字本就是小鸭子的意思,此物也是他买来想送予薛寒鹜当做生辰礼物的。
只是搁着搁着,便是八个生辰过去了。
他仍是未曾与薛寒鹜再见一面。
“什么时候出关啊?”他又问着眼前的小鸭子。
却陡然听到外面轰隆一声霹雳巨响,竟是劈倒了积岚涧外一棵百年老树。
庄澜序被骇了一跳,忙寻了人问是怎般回事。
沈慢也披着衣服,撑着纸伞迅速到了他面前,问道:“师父可是有事?”
庄澜序摇摇头,瞧着外面大雨,将沈慢领进了屋内坐着,等着弟子来禀。
不多时,弟子便回禀道:“尊上,是天雷。本是引得要去掌门之所的,但不知怎得,偏生劈向了积岚涧。”
庄澜序点了点头,甫要摆手让弟子下去。
却是陡然想起了什么般,又急匆匆地问道:“你说是天雷?又本该劈向掌门之所?”
弟子又颔首。
他呵的一声便笑了出来。
又只有一道天雷,连续起来,不正是薛寒鹜破了瓶颈,修为更上一层吗!
不愧是男主。
即便是逆境中长起来的,依旧能这么快地就达到常人不可及的高度。
庄澜序的脸上尽是欢喜,如此这般,恐怕也意味着薛寒鹜不日便能出关了。
他合掌道:“好!太好了!”
弟子哪里摸得着头脑,分明是他们的灵植被劈了个粉碎,可偏生自家尊上还要说好。
继而又听庄澜序道:“那灵植劳烦你们先收拾清理下,还有薛寒鹜的西厢,也差人整理一番吧。”
“可薛师兄他……”弟子一顿,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尚在闭关中。”
庄澜序却是笃定了神色,直言道:“很快、很快他便会出来了。”
说罢,他忽而回头,看向沈慢。
他却是忘了,如今他座下还有个薛寒鹜的宿敌。
即便是他们二人都并不知晓对方的身份。
但到底薛寒鹜还是有几分嫉妒自己收了沈慢这个徒弟的。
他咂了咂嘴,又道:“抱歉小慢。”
唯此一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