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锦的提议太出乎意料了,让沉浸在复仇欲中的少女都意外得表情稍凝。
至于她言辞针对的对象,思维与行动已难以保持一致的老僧,满布皱纹的脸上则缓缓出现难言的恐惧。
因为听到唐锦的话后,明白小新娘是想要把这老弱丑恶者送给自己的叶初再度将视线投向他。
嫌弃、憎恶又不满。
虽然以净闻的体质,即便接触到丁点魔渊魔气都会不可逆的走向死亡,不可能抵达他真身所在的空间,但是叶初还是有点忿忿。
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要扔给他。
就算他没有在窝儿里睡觉,也不想自己家被乱扔垃圾啊。
偏偏提议的人是他心爱的小新娘。
因此他的懊恼情绪只能冲法阵最初的布置者净闻,搅动净闻识海的触手动作更狂躁了些。
叶初在他识海中强行添加的是他于十几年前将婴童关进佛窟的事。
老僧就在无边痛苦中被迫想起了距今十几年的记忆画面。
那时他才雕琢出第二十尊佛窟,坐在佛庵佛像前,看了会儿自己手掌因多年持拿锤与锥而磨砺出的老茧与伤痕,又翻手看到自己手背密密生出的老人斑。
颤抖着觉出了不甘心。
笼在黑纱中的魔女就是在那时来到他身边,没有伤害他,而是用言语诱导他。
魔族的迷幻术加成在极富诱导性的语句中,越是心志不坚的人就越容易动摇。
净闻向佛几十年,合眼低念佛经就可以无视她。
但他到底被狡诈的魔女发现了的破绽:“你知道为什么你的虔诚信仰和艰辛努力一直得不到回报吗?”
他不知道,他想知道,佛经没能念下去。
“因为你信错了对象。”
魔女抛下绘制着献祭法阵的图纸,含笑道:“入佛门又无法成佛修的可怜人,佛不怜你,我们魔尊却只需要简单的贡品就会给予力量的回馈,你不试一试吗?”
她没有更多劝诱的话,消失在佛堂中,仿佛从来都没有来过。
只有被简单束着的羊皮纸孤零零躺在地上,证明她并非净闻的幻想。
净闻睁开眼,呆呆看了一会儿依然端坐莲座的佛像。
佛在眼前坐,魔从心中生。
当他离开佛堂时,羊皮纸已经不见了踪迹。
一心向佛的净闻仍然会尽全部心力去雕刻佛像,但从第二十一尊佛像始,他还会多雕一座魔像。
少女的失踪开始了。
*
“我知道如何激活法阵。”
出身公族的少女平复心情,双手垂落身侧,神色复杂地看向唐锦,震撼之余仍然有些不信:“可我以为你顶多对我杀他视若无睹。”
仙魔不两立,这是基本常识。
谕天宗虽然不比浩然门激进,但是也不可能对魔族有什么好感。
一旦今晚唐锦与她谋划献祭净闻给魔族魔尊的事情被泄露出去,不说她如何,唐锦这个拥有光明前程的修仙者一定会被整个修仙界唾骂,现在拥有的一切尊崇都会化为泡影。
唐锦根本不必担上与自己同谋的风险,二人之间又不存情谊。
“对啊,那样可就惨了。”唐锦颔首认同少女的观点,和煦的笑容中揉入点苦恼。
她没有试图去让少女相信自己,而是完全做实自己同谋的身份。
形似棠花的娇美唇瓣一开一合,向少女讲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版本:“所以今晚是看守你的我与挣脱金钟罩的你发生了些冲突,虽然我最终成功镇压你,但是仙力损耗过度,缚仙索失了效用,让净闻逃了出去。”
“是净闻自己选择破釜沉舟试一试向他专信的魔尊祈求力量,不幸身死。”
唐锦笑语吟吟看向蜷缩着的老僧:“贪婪的胆小者终于鼓起勇气最后一搏,死在他曾渴求的力量下,不是很具有戏剧性吗?”
受害者期望得到的正义被伸张,加害者体会到她们曾经遭受的痛苦,保住性命的少女依然可以在净化魔气后回归家中。
至于唐锦,她只是个一无所知,帮了宏音寺流悟上师一把的观众。
少女望着被仙气萦绕的美貌修仙者睁着眼说瞎话,觉出了几分好笑——唐锦当真与她所知的修仙者完全不同。
虽然仍然被魔气撕咬着全身经脉而感觉痛苦不已,但是少女松了一直紧紧皱着的眉。
她微微扬起下颌,提起唇角,露出唐锦曾于画卷上见过的相似表情,肯定了唐锦的话:“的确是出好戏,等我归家后,若听说戏园里有类似曲目,我一定邀友去看,打赏千金。”
“既然你同意了,那咱们就别再耽搁时间,至天明宏音寺的人来到,就需让他们看到结局了。”
唐锦欣然站起身,牵起似乎没大听懂所以陷在些许委屈情绪中的叶初,道:“你若捱不住困意,且去眯一会儿,我与这位姐姐去办些事情。”
“别丢下我。”
因插不入她们对话而迷蒙了双眼的叶初连忙回握住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暗示唐锦道:“我能帮上锦锦姐的。”
净闻即便作为祭品都是完全不达标的。
激活法阵后,凭他的体质承载不了任何魔气,甚至不配被魔气浸染消失,大约会像个皮球似的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