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二人落座后,他不由轻声问道:“今日如此大雪,似是不宜出门访友,王爷怎的匆匆而来?”
“我行至你这院外时,被那清幽琴声所引,于是便前来拜访,倒是扰了你的兴致了”安延熙回道。
“王爷这是哪里话,我也只是闲来无事罢了。”顿了顿,白笙又问道:“这般雪日,王爷怎的独自在外行走?”
“这里没有外人,不必称我为王爷,叫我名字就行…”安延熙有些颓然的对着白笙摆了摆手。
“你这是怎的了?”白笙见他容色黯淡,全然不似往日,不由有些担忧的问道。
“有酒吗?”安延熙的声音有些低哑。
待良卿为他取来了酒,他猛的灌下了一大口后才道:“白笙,我从淮王府来,五皇兄他,歿了。”安延熙低垂着眼帘,轻声道。
白笙闻言微怔,旋即轻叹一声,虽然那日与延熙等人去探望过后,他心里便早有预计,可真的发生了,却还是难免会让人感伤。
此时白笙也只能温声劝道:“你也莫要太伤心了,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淮王爷那般温善之人,定也不忍你为他心伤。”
“儿时五皇兄最是疼爱我,皇兄即位时,兄弟凋零,只余我与五皇兄两人,可如今他也走了,白笙,我只是,只是觉得很孤单。”安延熙的语气甚是低沉落寞。
此刻白笙才发觉,无论安延熙的身份地位如何尊贵,本质上也只是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也会惧怕死亡与孤独,轻叹一声,白笙起身走到他身旁坐下,却没有再开口,只是安静的听他讲着。
白笙明白,他此刻最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陪伴和被倾听,顿了顿,安延熙才继续道。
“你知道吗,我时常于深夜远眺宫城,黑暗中,它似一头巨兽般盘踞在那里,我的兄弟、亲人,都被它一一吞噬了…可如今,皇兄日日宵衣旰食,正值壮年,却已生老态,纵为帝王,他这些年又何曾好过?”
说罢,他颓然的喃喃道:“我不明白,白笙,我真的不明白,这皇位究竟有何好?竟值得让他们拼上性命的争抢。”
“权力的诱惑太过可怕了,它竟可以把一个人所有的理智和情感都抹掉...”
白笙侧过头看了他许久,才正色道:“延熙,真正可怕的从来都不是权利本身,而是那些充满了欲望的人心,因为他们贪婪,也因为他们疯狂,更因为他们,永远都不知满足,权力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觊觎它的人。”
延熙闻言惨然一笑,他又何尝不懂,可那些人是他的兄长、亲人,他不愿那般去想。
沉默了好半晌,他才转过头面向白笙,目光灼灼。
“白笙你告诉我,告诉我,老三他们不会重蹈覆辙的,他们兄弟关系那么好,他们不会如我们这辈一般的对吗?”
白笙闻言一叹,他很想肯定的告诉延熙,他们不会,可他却说不出口,只能回道:“我不知道他们会怎样,可是延熙,他们生于皇家,有些东西是他们注定要争的。”
闻听此言,延熙的眸光骤然暗淡,他长叹一声,面上满是苦涩,沉默了好半晌,他才沙哑的低声道:“可能,我们最大的不幸便是生于皇家吧。”
那日两个少年平生第一次这般毫无顾忌的,开怀痛饮着烈酒,直至双双醉倒在地,此时的他们不会想到,命运的齿轮,已然再一次悄然转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