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顾翊学堂听课的日子。
叶景川嗜睡，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床。
刚从床上爬起来，睡眼惺忪地勉强站稳，然后第一件事就是唤顾翊。
可叫了几声“徒弟”，都没有响应，倒是将外门的洒扫小童叫了进来。
“书珩道君有什么吩咐？”
“我徒弟呢？”
他一边披上外袍，一边往对面顾翊的卧房走，还给自己施了个净颜术。
可走到一半，他忽然想起今日是顾翊去听课的日子。
学堂与北峰暮寒峰相隔甚远，昨夜他还允诺：“你且等着，明日|我定早起送你去上学。”
这时，那洒扫小童道：“顾翊师兄让我代为传话，书珩道君不必为他劳神，他可以自己去学堂的，迟到了也没关系。”
徒弟可真贴心。
叶景川刚升起的那点愧疚顿时消散，嘴角含笑，甚是欣慰，完全忽略了这话里暗藏的阴阳怪气。
“既然没能送他去上学，那就去接他放学吧。”
这般想着，叶景川提剑就朝南溪谷的方向飞去了。
*****
这一世学堂听课，顾翊没那个兴趣。
他深知自己会迟到，也就不介意再迟些进学堂。
此时，学堂里传来郎朗读书声，全背得是苍羽派的律法戒条，一听就知道是文亮长老在授课——前世，他听长老的戒律课听了五年，第六年是冲击金丹闭关才没去学堂。
学堂辰时开课，顾翊卯时便动了身，按理来说不应该迟到。
但顾翊在空中练习了很久的御剑术，他如今炼气五阶修为就能达到前世筑基期御剑的速度了。
而且他与生俱来的御灵术，借以操控灵植，能源源不断获取灵气，不仅可以使用筑基和金丹期的法术，直接对战高阶修为的修士都没有问题。
这种尝试性突破的成功，让他落地的步伐都轻快了。
他眉眼间洋溢着喜悦，与面对书珩道君时的假意逢迎截然不同，这是发自内心地，为自己的日益强大而高兴！
“诶诶诶！那名弟子，那名背着黑剑的弟子，你给我站住！”
听这声音，顾翊心里一咯噔。
他僵硬转身，就见文亮长老伟岸的身影立在学堂前抱厦下岿然不动。
文亮长老一眼就看到了沐浴在日光下惬意自得的顾翊。
他气得吹胡子瞪眼，立即掏出刚刚收进衣袖还没捂热的戒尺，“课都上完了才来，你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抱厦下，忽然闪出很多弟子，他们闻声而动，一溜烟儿窜了出来，还有的弟子直接攀窗柩翻出来。
“让我看看是谁这么大胆，竟然敢逃文亮长老的课！”
“卧槽，逃课的是那个背黑剑的弟子，我没看错吧？他不是暮寒峰浮玉轩的首徒吗？”
“谁谁谁？就是书珩道君的第一任徒弟顾翊？踏马竟然是他！”
这群弟子直接炸了。
“他怎么一个人过来了？掌门的徒弟莫承轩和元君的徒弟晓蕊师妹，都有师兄送。他他他——怎么一个人过来了？”
“可能是不得书珩道君喜欢吧？听说拜师大典上，他言辞恳切拜师，书珩道君当时并没有反应，是云珏掌门做得决定。你也知道书珩道君和掌门的关系……”
这群弟子说话的声音渐渐小声。
为首的几名弟子看向顾翊的目光顿时变成了怜悯，甚至恶意揣测：“他也是不要脸的，知道书珩道君不收徒，还作死往上凑，现在吃到恶果了吧！活该！”
说是小声，但其实并不小声，并且一字不漏全听到的顾翊：“……”
文亮长老也听到了这些窃窃私语。
他走上前，确定这个背黑剑的弟子是顾翊后，表情变得极为复杂。
“顾翊啊，这个……那个不尽师长之责，长老回头定帮你训师尊一顿，但今日你迟到了，罚还是该罚。”
文亮长老早已用法术固定顾翊的手，然后高高举起戒尺——
戒尺垂直刀在掌心，“啪”的一声炸裂，准能血溅衣袖，血肉模糊。
抱厦下那群弟子骚动了，纷纷捂住眼，从指缝中看热闹。
“慢着！”
天际一道冰蓝如玉的身影倏然而至，带起一阵寒风而来。
正是叶景川。
文亮长老一见叶景川，立即将顾翊拉到身后，刚还复杂怜惜不忍的表情，转瞬沉眉肃然。
他一开口就是语重心长的劝诫：“书珩啊，以前你不收徒，我也就不管你，但你现在已经有了个徒弟，也该上上心，多为他考虑考虑。就当是为苍羽派未来的兴荣做准备。”
长老又将顾翊拎到前面，“你说他一个炼气期的弟子，也不会御剑，就从极北的暮寒峰赶到这里，还得上山下山——哎呀，说起来也是造孽啊！”
被拎来拎去的顾翊：“……”
莫名其妙被训诫的叶景川：“……”
二人大眼瞪小眼，一脸茫然。
但顾翊率先退开视线，垂首，眼眸中精光一闪而过。
文亮长老和书珩道君向来不对付，但因为文亮长老是长辈，书珩道君只能吃瘪——顾翊喜闻乐见。
再抬头时，顾翊语带欣喜，朝长老摇摇头：“没关系的长老，你不要说我师尊。这是师尊给我的考验，我受得住！”
一瞧顾翊这样，文亮长老顿时哎哟哎哟心疼了起来，他顺手就要摸顾翊的头，但落了个空，也不在意，“你可真是个懂事的娃！这样，念在你初次迟到，就不罚你了。”
迟迟没能看到戒尺落下的画面，倒是看到戒尺被收回去的一众弟子，有些失望。
但转瞬看到顾翊那强颜欢笑、凄惨落寞的模样，为首的那几名弟子当即热切私语了起来：“看吧看吧，顾翊就是不受宠，我没说错吧！”
“啧啧，我要是顾翊，还不得羞愤撞墙。”
这时，长老怒瞪叶景川：“书珩，你瞧瞧，你瞧瞧，这么懂事的徒弟，你上哪儿去找？”
叶景川浑然不觉顾翊的小心思，只是拉回徒弟，弯腰，捧着人泫然欲泣、可怜兮兮的小脸蛋揉了揉：“是师尊错了，睡过了时辰，害你错过学堂的课。但师尊保证，明日一定早起，准时送你来听课！”
书珩道君竟然——
修长白皙的指尖抚在脸颊，掌心温热，顾翊下意识绷紧了下颔，耳垂泛起一阵薄红。
他发现自己完全不是书珩道君的对手！
这场面，让文亮长老和抱厦下的那群弟子顿时错愕。
这这这——这是什么情况？
叶景川安抚好徒弟后，站起身的那一刻，眼神骤变，表情极为凌厉。
方才那群弟子碎嘴的声音，他一字不漏全都听到了！
“刑罚司长老，试问苍羽派弟子私下编排道君，该定何罪？”
冷眸寒光，元婴境的威压展露，学堂的温度骤降，在场所有人瑟瑟发抖！
文亮长老亦是被这气势震撼住了，恍然大悟自己是误会他了，不禁老脸一红。
“私下编排道君，该打手，手抄苍羽派戒律十遍。”
文亮长老收回去的戒尺再度掏出来，瞬间幻化成无数根，横在抱厦下那群弟子面前，“啪啪啪”响亮的打手声此起彼伏。
“记住，顾翊是本君的弟子，编排他就是在编排本君！还有，祸从口出，下次说话前最好是先过一遍脑子！”
说罢，叶景川就载着顾翊御剑离开了。
今日书珩道君护徒心切的事迹，传遍整个苍羽派。
师徒不合的流言蜚语不攻自破。
而曾经那个高冷谪仙、不苟言笑的书珩道君，自从收了徒弟后，性情大变。不仅对徒弟温声软语、无微不至，甚至还亲自接送顾翊上学。
天呐，这是什么神仙师徒？
苍羽派的弟子个个红了眼，艳羡不已。
之后一连几日，叶景川都是亲自接送顾翊上下学。
每逢辰时和午，必定有很多弟子守在学堂门口，遥望天际，就等着看书珩道君和顾翊，一大一小的身影乘风破空而来。
每日，他们都要掩嘴哭泣，万分感慨一下这对神仙师徒！
但是，每日都在他人艳羡目光中走过的顾翊，皮笑肉不笑，表情一言难尽。
他忽然明白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了！
旁人只道书珩道君待他如何如何好，可没有一个人看到——每日午时，书珩道君接走他之后，转头就把他扔到灵膳堂，叫他打包份食盒回去。
现在灵膳堂上下全都知道他顾翊，书珩道君新收的徒弟、浮玉轩首徒是个饭桶，每天都要吃好多好多灵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