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帘复又掀开,云晚湾瑟缩一下,有些警惕地望向来人。
掀开窗帘的那只手一顿。
沈庭书将披风递给喜桐,抿抿唇,道:“给云姑娘披上。”
云晚湾一怔,帷帘便又被放下去了。
过了一阵,马车车底有轻微的敲击声传来,旋即车轴发出一阵吱呀声响。
又过了一阵,迎着细密的雨丝,马车重又行走起来了。
*
云晚湾瞧着那玄色披风,犹豫一阵,实在冷的厉害,便拿过来披在身上了。
那披风十分大,下摆沾了些雨水,有些潮湿了。不过云晚湾披在身上时,因着她身形娇小,这披风又十分大,湿掉的那截下摆正好迤逦在地,水渍并不会沾在她身上分毫。
外面雨声渐渐停息,云晚湾掀开车厢一侧的帷帘,微凉的雨丝抚在她手上,激得她一抖,却不觉得冷,反而还有些舒服。
喜桐挨在她旁边,有时警惕地望向门口,有时又望向云晚湾,瞧着有些忧心忡忡。
云晚湾却没由来的放宽了心。总归她是死过一回的人,姜玉衡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过取了她性命。但如今他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皇子,能让他有所依仗的不过是偷偷养在手下的几个暗卫。
如此一想,云晚湾愈发笃定,此人不敢对自己做些什么。
他现在还没那个瞒天过海的本事。
不知是为求稳妥还是怎么的,马车行驶的尤其慢,半盏茶的功夫才驶出一小段距离。
云晚湾甚至还能看见不远处倒在地上的车夫的轮廓,他以一个扭曲的姿势倒在地上。
她有些怕,又有些气,甩上帷帘,不忍再看。
须臾她记起什么,忙又掀开帷帘。
这路,怎么与她们来时不太一样?
她们走的是官路,路面宽阔,也没有这么多树木。再者,她们来时不远处有那座寺庙吗?她记得母亲坟墓附近皆是云府地界,并无寺庙之类的建筑。
带着疑问,她问了喜桐。
喜桐同样茫然。
她想了想,道:“咱们被人劫持,他们换路走了?”
不。不是的。
云晚湾心道。
马车才驶出不远,不会是因为沈庭书换了路。
她挑起一点车帘,看着车渐渐偏僻的路段,驶入宽阔明亮的官路。又行走了一段,云晚湾看见她熟悉的路段。
她意识到了一个可能,耳边多余声音潮水般褪去,岑寂须臾的心脏重又怦然起来。
“停车。”
她听到自己道。
身边的喜桐毫无反应,应是没有听到她的话。
云晚湾清清嗓子,大声重复一遍:“停车。”
驾车的人偏要和云晚湾作对似的,故意扬起马鞭,云晚湾清楚地听见了鞭子落在马背上的声音。马儿放开四蹄往前跑,云晚湾被颠的左摇右晃,却并不生气。
她稳住身形,听见马鞭声一停,沈庭书轻声道:“让你停车。”
驾车的人不情不愿的勒紧马鞍。
云晚湾站起身,披风对她来说过于大了,往一侧滑落。她揪紧领子,小步挪到车门前,踟蹰片刻,掀开车帘。
她一探出身子,一把竹骨伞便兜头将她遮住,确保一丝雨都落不到她身上。
云晚湾顺着执伞的手看去,看到了沈庭书那张戴着面具的脸。她在马车上,他在马车下,她轻易的可以看到他额发湿透,贴在鬓边,墨色的发,墨色的眉眼,皆沾上不少雨水,唇却比先前绯红了一些。
她心中欢喜,待站直身子,却偏要道:“我这任人宰割的鱼肉,待遇竟还不错,还有人护着我不让我淋雨呢。”
沈庭书像是没听懂她说什么似的,垂着眼眸,并不看她。
旋即有些诧异的抬眼。
云晚湾与他对视,四目相对,她的眼神颇有些娇矜,满是少女的灵动。
她往前走两步,那伞便跟着她挪动两分。
执伞的人却要浑身湿透了。
而沈庭书身后,驾车那人却有些看不下去了,他甩了甩蓑衣上的雨水,颇为不满的嚷嚷道:“你这女子,我们首领不辞辛苦来保护你,你倒文绉绉的说什么废话,还存心让他淋雨,你实在是……实在是……”
他没能说下去。
因为云晚湾在他开口的瞬间吓得一哆嗦,险些没站稳从车辕上滑下去。
沈庭书迅速伸手扶稳她,还不忘回头给了他一个凉飕飕的警告眼神。
他忿忿别过头,在心里想道:
实在是……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