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口中的柿子自然指周家人,树是人家种的,摘果也理所应当,绿蚁心知这个理,却仍有些恼怒,见安宁脸色发白,到底没露出来,扶着安宁回屋,自己和吴琅拾掇院子,为了讨安宁欢喜,故意去其他地铲了雪重新铺上,直到院子恢复到原状她才松了口气。
本以为安宁会在寺里多待两日,午膳过后,听安宁要她们收拾行李,绿蚁不解,“小姐不是说寺里清静利于调养身子吗,怎么突然急着回去了?”上山时,安宁欢喜,说要住到大年三十才回去的。
安宁立在窗户边,风轻轻吹着她娇艳的衣衫,她的眼神落在光秃秃的柿子树上,“鸠占鹊巢终究不妥,我们回吧,年后再来小住几日。”
绿蚁却是没懂,直至她们走出院子,角落里的身影匆匆忙闪过她才恍然大悟,柿子树是周家少爷种的,想来这院子也是他们常住的,安宁这般做是给人腾位置呢,她家小姐惯体贴大度与人方便,而那些人却狗仗人势的欺负人,她注意着安宁神色,瓮瓮地说,“以后咱再也不住这个院子里,空荡荡的什么景致都没有。”
安宁没有说什么,沿着小路走过几处庭院,在侧边木桥上,见着几个小厮装扮的男子簇拥着个男孩过来,安宁的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在男孩身上,他今日穿了身喜庆的红袄,皮肤白皙红润,浓眉大眼,好看得很。
想想也是,周纪明生得龙章凤姿,他的儿子又能丑到哪儿去?
去寺里是临时起意没惊动什么人,回府闹的阵仗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安宁还未到静园,就见傅平章虎背熊腰的杵在门口候着了,见着她,像是见着什么深仇大恨的敌人,眉毛都竖直了,安宁仰头,目光直勾勾的看向傅平章,养了些时日,傅平章气色如何她说不上来,不过脸好像又圆了圈,傅平章年轻时长得不错,后来应酬多了,不注重保养,身材慢慢走了样,五官也不复以往俊美,加之上了年纪,眉眼更比不上从前,站在温婉似水的郑氏身边更显丑陋。
安宁按住轮椅,在离拱门十几米外的位置停下。
见状,傅平章怒火丛生,重重跺了跺地面,声音近似咆哮,“你还有胆儿回来,我白吃白喝养着你,你不感恩就算了,吃里扒外偷府里的银子,今个儿不把银子还回来,别想进这个门。”傅平章病未痊愈,说完这番话已气喘吁吁,郑氏担心他气坏身体,不住地顺着他胸口,“老爷,慢点说,大夫叮嘱你要静养......”
“瞧瞧你生的好女儿!”傅平章推开郑氏,怒火难挡,“我娶你进门是要你为傅家延续香火,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生个赔钱货不算,还胆大包天算计我傅家的财产......”
郑氏被她他推开,脚下打滑,额头直直撞到拱门石壁上,登时就磕破皮流了血,傅平章看得愣住,郑氏像个没事人似的,直起身,稳稳搀扶住傅平章,语带愧疚道,“是我不争气,老爷有什么气冲着我来就成,别气坏了身子,大夫再三强调你不能动怒的......”
郑氏真真是极温柔的人,看她额头留着血还惦记着自个儿,傅平章哪儿好意思冲她生气,目光冷飕飕地看向无动于衷的安宁,气不打一处来,“不孝女,还不赶紧把银子给我交出来,要不是顾及佑远的名声,看我怎么收拾你。”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安宁打出嫁起就和傅家没多大关系,她要追随廖家人死了没准他心头会有些愧疚,奈何她活生生地回来了,弄得整个进城都知他有个和离的女儿,简直丢进脸面。
搬来京城是何等体面的事,她竟不知收敛,随意外出就算了,胆敢问账房要银子,要不是清晨瑾萱说教养嬷嬷提议她学习管账,他还想不起府里的账册,更不知安宁问账房要了两千两银票,不知好歹的东西,他咋就生出这么个讨债鬼来。
左一句不孝女,右一句赔钱货,红泥听得来气,脸红脖子粗的大声道,“银子花完了,一文没剩下。”红泥心头不忿,没有小姐哪有傅家的今天,傅平章莫不是以为傅家祖坟冒烟保佑傅佑远平步青云的?可笑!
红泥瞪着眼,双手叉腰,完全不怕他的架势,傅平章气得脸色铁青,手颤抖地指着安宁,“好啊,连个丫鬟就敢顶撞我了是不是,滚,今天就给我滚出府。”
他答应过傅佑远,为了傅家名声不为难安宁,然而今天他忍无可忍了,当即叫管家带人将她们轰出去,不准带走府里的任何东西。
红泥笑了,张嘴欲讽刺他两句,还当是十几年前呢,如今的傅宅傅佑远说了算,傅平章算什么玩意,安宁意识到她的心思,抬手扯了扯她衣袖,“别把关系弄得太僵了,我自己和他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