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花町。
降谷零从床上睁开眼。
这一刻,清晨的曦光与微风攀上他的窗户,打理得井井有条的房间内虽然缺少生活气息更无温馨可言,但却也是一个足够让他暂时落脚的安心之地。
只不过奇怪的是,这一天的他醒来后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第一时间起床检查工作,而是困惑于自己的梦境。
“月野弥音……怎么会突然梦到她……”
而且梦中的她,竟然还跟当年的黑衣组织挂钩?
这算什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降谷零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坐在床边,静心思考,半边身体沐浴晨光,半边身体沉入黑暗,一如他此刻被撕裂的身份与理智。
如今,离剿灭黑衣组织已经过去整整三年了。
经过这么多年这么多人的牺牲与付出后,三年前,一切终于都得到了回报——
那个庞大的组织,自上而下分崩离析;那些十恶不赦的恶徒,不是束手就擒,就是在被追击中陆续射杀、确认了死亡。
而至于那位对捣毁组织贡献巨大的小侦探,不但得偿所愿,成功用解药恢复了大人的身份,更是将“日本警方的救世主”这个称号重新拿到手里,还未大学毕业就成了大名鼎鼎的名侦探。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但半年前,一个近乎恐怖的意外降临了这个世界。
作为当时离这个意外最近的两人,降谷零与工藤新一得到了应对这个意外的一定主动权,于是他们很快就决定重新合作,如同当年对付组织那样应对这个意外,共度难关。
然而在某一天之后,那位曾经与他精诚合作的小侦探却与他爆发了前所未有的矛盾。
这样的矛盾,或许可以说是理想主义者与现实主义者的区别,又或许可以说是天真的善者与铁血的恶徒之间的冲突,总之,二人之间的合作陷入僵局。
昨晚,降谷零又一次打电话给工藤新一,劝说那位大侦探不要这样死脑筋,不过显而易见的,他再次失败了。
“……安室先生,在你看来我们是在做什么?执行正义?拯救世界?不对,不要把我们的行为标榜得如此伟大,我们仅仅只是在杀人而已。”
“……用杀死无辜者来维护的‘正义’,永远不会是真正的‘正义’,因为人的性命永远不可以以数量为单位放在天平上称量轻重。这从根本上就是错误的事,所以我绝不会认同这样的行为!无论你劝说多少次,我的答案都不会改变!”
“……我会找到更好的办法的。”
“……就当我是愚蠢吧。”
谈话不欢而散。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场不愉快的谈话,这天晚上,降谷零做了一个荒唐的梦。
他梦到自己重回组织还在的时候,梦到自己从被琴酒屡次怀疑的人成为了怀疑琴酒的人,梦到自己在幼年友人宫野明美还没死时就与她相见,甚至还梦到了与组织纠缠不清的月野弥音……
月野弥音?
竟然是月野弥音啊……
降谷零闭了闭眼。
这一刻,他想到那个奇妙的“游戏”,想到了那张一次又一次走向死亡的脸。
工藤新一认为,只要是有智慧的,都可被称为生物,而自我定位为“人”的智慧生物,与“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但降谷零并不觉得“月野弥音”是人类,更不认为对方真的具备了人类的智慧。
因为降谷零清楚记得,每一次“游戏”的终末,在“月野弥音”每一次面对他的枪口时,她都会问出同一个问题:
[为什么呢?难道我没有活下去的资格吗?]
每一次每一次,“月野弥音”都会问同一个问题,就像是因逻辑错误而陷入死循环的机械人偶。
因此,哪怕“月野弥音”看起来像人类,表现得像人类,甚至在面临死亡那一刻脸上浮出的困惑与悲伤也那样像人类,降谷零也从不认为“月野弥音”是具备智慧的,更不认为她是“人”。
“月野弥音”,说白了不过是一个按照早被编写好的底层逻辑行动的智能机械而已,它不是人,也永远不可能是人。
所以,当有一天这样的“人”威胁到公众安全时,它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毁灭。
工藤新一口口声声说他们是在“杀人”。
可降谷零就从来不这样想。
——他只是在毁灭一样本就不该存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