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间台上冻得硬邦邦的咸菜化开了也没人拿,张齐辉全拎回了家,妻子震惊地说怎么这么多。
张齐辉说同事给带的。
对呀,我知道你同事给带的,我是说怎么这么多,吃不完的呀。
吃不完放冰箱。
你这同事可真是个实心眼,跟你同姓是不是?本家兄弟就是不一样,客气的来,你以后要多关照关照他,这个咸菜很难腌的,要腌好久,你也学学怎么腌,不要老是麻烦人家带来带去的,这么多……
妻子把袋子塞进冰箱,从里面剪了一部分咸菜出来,对他道今天晚上要吃咸菜炒毛豆,这个炒毛豆真好吃。
张齐辉脱了外套系围裙,说好。
一连几天,张齐辉车里的咸菜味都散不去。
恰如办公室里那种僵硬的气氛。
张齐辉回了办公室坐下。
办公室里很安静,会来事的实习生挨了骂以后也不来事了,他摆出一副比先前更勤恳听话的态度,任劳任怨,别人做一他做三,什么活都抢着干,对张齐辉一口一个“张组长,您怎么怎么”。
张齐辉觉得这其实是这实习生在示威。
用这种方式来衬托他那天发的火有多么的不合时宜。
“张组长,这个表我做好了,请您过目。”
看,又来了。
张齐辉皱着眉接过表格,视线从上到下扫了两行,忽然咳了一声,“那个,我有个事想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
办公室里的人纷纷抬起了头,数道目光注视着他,大部分都很平淡,张齐辉却从里头看到了猜忌与不安——真要为个离职的同性恋把办公室的气氛搞僵吗?
张齐辉又清了下嗓,笑了笑,道:“晚上聚个餐吧,我请客。”
“张哥大气啊。”
“去哪啊张哥?”
办公室又重新活跃起来,大家都明白这么多天过去,他们的组长这是终于想通了,犯不着为一个离职的同性恋搞得办公室里上下不团结。
台阶都递了,众人也就你一眼我一语地说起来,办公室里又有了笑声,有人故意提了下实习生,说小张酒量好,今晚两张pk,谁倒谁就是弟弟。
小张也笑了,道那我肯定是张哥的弟弟啊。
张齐辉捏了捏他的肩膀,“那你必须是个弟弟。”
张齐辉脸上笑着,心里却觉得难受。
不知道为什么,难受得很,笑也难受,难受也笑。
下班了,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准备去饭店,在公司大楼门口碰上了陈洲,忙此起彼伏地与陈洲打招呼。
陈洲要升了。
这已经是公司上下所有人的共识。
过个几周,就真要叫陈总了。
“去吃饭?”陈洲仍旧是很客气,很有风度,没有什么架子的跟他们招呼。
“是是,”张齐辉脸上有点发烧,“陈工一起吗?”
“不了,”陈洲摆了摆手,“我也有约。”
张齐辉有冲动想问是谁是他说的那个人吗,他忍住了没问,只笑着点头,“那陈工慢走。”
陈洲上了车,所有人目送着他离开。
实习生感慨道:“陈工这车真帅啊,得好几十万吧。”
“几十万?几百万!”
“乖乖,这么贵?”
“人家里有钱呗,消费得起。”
“陈工家里很有钱?”
张齐辉听着实习生极快地融入了讨论上司的气氛,他突兀地想起一个安静缄默的人,每次他们瞎扯淡都低着头不说话,过一会儿就找个借口走了。
“走吧,”张齐辉打断了身后热火朝天的议论,“吃饭去。”
陈洲没约人,开着车直接回了家。
公寓里冷冷清清的,陈洲从冰箱里拿了盒速食的盒饭扔进了微波炉,开了罐冰啤酒先喝了两口,冰凉的酒液下肚,想起那群勾肩搭背热热闹闹去聚餐的人,脑海里若隐若现地浮现出一张脸孔,孤独离群,茫然无措。
微波炉“叮”的一声,陈洲放下了啤酒罐。
张向阳在网上找房子的时候,接到了陈洲的电话,“喂,陈工?”
“明天晚上有空吗?”
张向阳愣了愣,忙道:“有的。”
“出来一起吃个饭吧。”
张向阳又是呆愣,陈洲约他吃饭?是有什么事吗?
“不方便?”
“……不不,没有不方便。”
张向阳心想陈洲约他一定是有正事,忙道:“陈工你想去哪吃?”
“到时候微信发你。”
张向阳“哦”了一声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出来他和陈洲根本没加微信啊。
刚进公司的时候,张向阳是想加陈洲微信的,跟他同期的实习生先开口,被陈洲拒绝了。
陈洲说他的微信不用来工作,全是私事,不必加,免得相互打扰。
陈洲这么一说,张向阳自觉地就把手机收了起来。
“加你好友了。”
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张向阳放下手机,从通话界面退出来。
微信通讯录那有个红色的1。
他点开。
新的朋友——陈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