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面容清秀,但眉宇间透露出一丝英气,但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着,显示了他狡黠的一面。
他见到龙十三时似乎也吃了一惊,因为龙十三在寻常光景继续穿着那套从后世带来的迷彩作训服,头上也继续保持着短发,这种扮相在此时实属罕见。
还有,到了此时,有关方面终于将他的情形打听清楚了,并报了上去。
于是,在朝廷眼里,他除了“小强”外,还有一个“短髡贼”的名号。
短髡贼倒是无所谓,但他迥异于此时人们的神色,惊世骇俗的服饰着实让于成龙吓了一跳,何况他脚上那双高帮防水、防刺、防滑的黑色作战靴十分惹眼,他一进来就盯上了。
“大胆!”
龙十三厉声喝道,当然了,他喝的不是于成龙竟敢无礼地盯着他的靴子看,而是另有用意。
于成龙赶紧从迷惑中回过神来,只见他轻咳一声,抱拳向龙十三说道:“学生于成龙见过大当家”
“你想行那细作之举,将我等义军诸般情形探查清楚了,然后伺机逃出向官府禀告,是也不是?!”
最后那“是也不是”他是用力说出的,声音低沉,闷响阵阵,带着几丝特意做出来的愤怒,配上圆睁的双目,若是一般人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
不过于成龙只是稍微一愣,瞬即就大大方方说道:“非也,学生是诚心......准备协助流......义军的”
“哦?说来听听,看你如何狡辩!”
于成龙说道:“陕北大旱三年,山西也相差无几,整个山西只有汾水流域诸郡县利用汾水的灌溉稍有收成,其余地方的田地十亩有两三亩有收获就不错了”
“在此等情形下,朝廷的赋役、加派并未丝毫减少,由于陕北流民大起,永宁州又加了大量的练饷,士绅人家还能勉强存活,寻常百姓早就过不下去的,而原本我等永宁州之人有山川河流可以依托,但没想到义军在这里也是如鱼得水,但北到岢岚州,南到蒲县,实在太过贫苦,根本无法供养义军的几十万大军”
“故此,我便与二当家分说,让其赶紧东去,汾水谷地的太原、汾州、平阳一带,历来是晋地富饶之地,特别是当下巡抚驻扎的汾州,其下辖的孝义、介休、平遥三县,扼晋中、晋南咽喉,地狭民稠,又是交通要冲之地,时人最好经商”
“商人既有大量银钱,又有多年的粮食积存,义军随便打下哪个县,就能将全部义军养活......”
“等等”,龙十三突然来了兴趣,“说说看,都有哪些豪商?”
于成龙一愣,随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便说道:“晋中、晋南各有豪商无数,皆由廷开中、折色而来,因盐而富,进而经营粮食、布匹、木材等,用富甲天下来称之也不为过”
“具体来说,介休县范家,灵石县的王家均为一时翘楚”
“范家,王家?可有其具体姓名?”
“有,范家家主叫范永斗,王家则有两支,都是太原王家之后,一个叫王登库,一个叫王大宇,大当家......”
龙十三看他神神秘秘的,便知晓有重大秘密要奉上,便说道:“恁地吞吞吐吐,赶紧说!”
于成龙赶紧说道:“听闻范家在城里藏有白银上百万两,而在附近的窑洞藏有粮食几十万石,该家在太原、大同、京城都有分号,与朝堂、地方都勾连甚深,范家子弟也多有士子身份者,除此之外,被彼等选中的贫家子弟也多有中举乃至高中进士者,整个山西都知晓他家的富足”
“范家以开中食盐起家,眼下就没有他不做的生意,而灵石的王家主要做钱庄、粮食、铁料、砖瓦的生意,由于灵石县位居山中,铁矿丰富,他家的铁料生意为山西之冠,身家仅次于范家”
“另外,在汾州、孝义、平遥乃至更北的祁县、太谷等地也各有豪商几家,但依旧没有范家、王家豪富”
龙十三盯着他看了许久,让一直被时人认为“少年老成”的于成龙也有些发毛。
不过龙十三却在想着:“他这么做,显然不是为了义军好,而是为了尽快将祸水东引,让我等尽快越过谷积山到晋中盆地、晋南盆地去,那里人口众多,官军也多,虽然富饶,但也不是那么好攻取的”
“还有,这厮多半在骨子里对商人十分鄙视,眼见着彼等居然通过经商在山西招摇过市,这让他们这样的士子的面子如何挂得住?所谓士农工商,商排在最后,于成龙,显然一直是这么认为的,故此,我等义军将豪商击破灭家,恐怕彼等不会还有哪怕一丝同情,更多的是幸灾乐祸吧”
但无论如何,此人小小年纪就知晓如此多的秘辛,显然不是一个书呆子,如果留在身边听用该有多好。
便问道:“你家里还有何人?可愿意辅佐本当家?”
于成龙嗫嚅了许久。
这一幕,自然被龙十三看在眼里,“果不出我之所料,不过你不想过来,我偏要你过来!我到看你如何逃脱”
半晌,于成龙说道:“我家里还有老父、老母,又是独子一个......”
龙十三却拿起了一本册子,那是从州学里弄来的,他拿着册子念道:“于成龙,永宁州来堡村人,景泰巡抚于坦之后,父......”
“大当家!”,于成龙终于急了,他自然没有想到一个流贼头目还有兴趣将州学的卷宗弄到手里,那里面记载着他的出身、亲属,按照上面的记载,他的父母亲的年纪并不大,也有兄弟姐妹多人,幸亏没有将那句耳熟能详的“上有八十岁老母”脱口而出。
“也罢”,龙十三说道,“我等义军不会在山西呆太长的时间的,在离开山西之前,你必须跟着我,之后何去何从可自便”
于成龙心里暗骂一句,“如此一来,我不就有了从贼的经历,将来还如何参加乡试、会试?”
不过人为刀殂他为鱼肉,他不得不低头。
“就依大当家的”